第16章 结 二(2/2)

作者:谢清世

戏里人第16章 结 二

“洪先生?”洛湘兰瞥他,眼神里含着嘲讽,“不过是土匪罢了,值得称先生?”

秦盏见惯了湘兰的不恭,心底却还是有些烦躁:“洪先生是我父亲的弟子……”

“秦怀生的弟子?”洛湘兰从鼻子里哼出声来,“傻子你倒天真得可以,死老头若是赤月的弟子,祝老太婆怎么从未提过?”

“湘兰你怎么……”秦盏气结,只觉心里有火却无从燃起,转念一想却觉得湘兰所说也蛮有道理,若是洪子越真是赤月弟子,与秦怀生并肩作战多年的祝醒——总不该只字不提?

他泄了气,默默地坐下来,听着湘兰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早觉得死老头本身就有问题,带着黑旗会的兄弟押我们回鹿寻,又好吃好喝惯着说自己是赤月门下,又不放咱们走……”她转转眼珠,目光在秦盏眼里定住:“你说死老头会不会想逮着我们去给玄虎卫邀功啊?”

秦盏还没想到那儿去,被洛湘兰这么一点,更是茫然无措:“我……我不知道……”

洛湘兰瞟他一眼,在那双暗金色的眸子里看见了一点点慌张,心说都过了成年礼,怎么还跟没长大的小男孩一样……心一软,伸手去揉少年头顶,把绾好的发髻揉成毛茸茸的一坨。秦盏似乎还想反抗,最后还是打消了挣扎的念头,任由女孩子在他头顶糊弄。

“别担心啦。”洛湘兰揉得心满意足,收回双手,笑着说,“今晚咱们找个机会,溜出去继续往玉铮走,去他的黑旗会,去他的死老头。”

她转过头去继续吃她那碗香菇鹿肉饺子,秦盏望着女孩子的背影,却觉得心里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漫上一丝裂痕来。

一步真相,一步深渊。

后来洛湘兰还是没能找到机会溜出去。洪子越长得是粗犷了些,做事倒也一丝不苟。这女孩拖着秦盏跑了一路,在淮松河边牵只小船飘飘摇摇欲走,对岸却燃了绵延千里的火把,白须老人踏着虎皮靴御赤兔马而来,一脸的亲切和蔼。

两人只好悻悻然回了废墟之上的帐篷,看门的绣娘老奶奶一面刺梅花一面慨叹,说小崽子们不懂洪子越爷的良苦用心,脱了徐元策的束缚竟然还想着逃跑。

“良苦用心?”洛湘兰几乎要笑到不能自已,“死老头还会有良苦用心?”

老奶奶绕着红线说这你们就不明白了,洪子越爷赶跑了地主大老爷,给我们这些老百姓留了条生路!

“生路?”秦盏愣了。

“狗娘养的徐元策,偏要颁什么劳什子六一令,是要咱的命啊!”老奶奶越说越愤慨,闪着寒光的细针在棉布里狠狠地穿,戳出黑洞洞的破口来,“六一令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秦盏被她这怒气搞得更是云里雾里:“六一令?”

“大概是征税时候缴纳一年收成的六分之一吧。”一旁的洛湘兰□□话来,“的确挺惨的,其他地方都没先例的。徐元策也太过嚣张了些……估计是觉得鹿寻天高皇帝远,玄虎北苍都不会来找麻烦罢了。”

“玄虎北苍!”老奶奶面露不屑,一个激动松了针,一小缕银光就这么消失在泥土之中,秦盏忙蹲下身帮她寻去,拾了针双手奉还,老奶奶接过针,语气里还是满满的火药味:“两个都说是天子亲军为民请命,没见着啥时候为民请命过——”

“玄虎忙着抓观潮者邀功,北苍忙着养世家子弟,哪里闲心为民请命?”洛湘兰自觉接了老奶奶的话,她自己也略微有些激动了,脸颊泛了淡淡的绯色。秦盏见着面前两人都是满肚子气,更是茫然无措,满脑子想着都是昱和十年的春天名为慕容浚的英雄拔剑,北苍战袍如火烧云般炽烈。

他只觉得心里莫名有一股气憋着,横冲直撞要见识下大好河山:“可是当年北苍骑……赤痕刀出四方平?”

老奶奶从鼻子里哼出声来,手里的银针几乎要把那匹布撕碎了:“赤痕刀出四方平?我看是赤痕刀出四方穷!吃着咱的血汗粮,一个个上战场还尿裤子……”

“北苍已经不如当年了。”洛湘兰同情地拍了拍秦盏的肩膀,“曾经的火烧云,烧了一百多年,也该熄了。如今的北苍骑啊……早成了世家子弟招摇炫耀的牌子,似乎这样就可以显得他们骁勇善战……”她说着说着笑起来,笑容里满满都是嘲讽的意味,“骁勇善战的白斩鸡少年,真是笑死人啦。”

老奶奶穿着针点头附和。秦盏觉得有些懵,一时适应不了北苍形象的大起大落,心里乱撞的气也没了,空荡荡的。

“所以……”他皱着眉,努力向捋清来龙去脉,“黑旗会还算是老百姓的救星了么?”

“大救星!”老奶奶笃笃点头,“洪子越爷简直是咱们的再生父母……”

先前还帮老奶奶说话的洛湘兰一听着洪子越的大名,笑容便凝在了嘴角。她草草告别了绣梅花的老太太,缩在一旁踢着铁围栏生闷气。秦盏见她心情不好,踌躇半天还是凑上前去:“湘兰你别生气啦,洪先生其实也算……也算一方豪杰?”

声音细如蚊蝇,却蛰了人。

“洪先生一代豪杰,那你跟着他去玉铮好了。”女孩子皱了眉,眼神里压着火,“到时候赤月真的被灭门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愤愤地一跺脚转过身去,不再理会秦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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