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界·重影第33章 选择
祁滢面色苍白，低着头，几乎将唇咬出血来，涩声道：“弟子知道。”
玉枢长叹一声，“那为何要白白放弃了这一身天赋修为呢？宿慧得来不易，你却不加珍惜，又该让为师如何是好？”说到这，玉枢忽然苦笑了下，“也罢，你向来行事凭天命，这或许也是你命中该有此劫。起来吧。”
祁滢却是摇了摇头，她长身而起，又恢复了一向的淡漠，平静道：“不是放弃，而是选择。”
玉枢一愣，有些不明其意，十五年来，他其实并不了解自己的徒儿，自她十岁那年起，他已经没有东西可交给她了，而云天宗却也不曾要求过她什么，如夏侯轩，李瑾秋那一代出色的年轻弟子，六位真人或多或少都有意将他们向掌教或是剑仙，执法长老之位培养，而不仅止于接手各支脉，唯独祁滢，几乎是任她顺应天道本心而为。
祁滢面上浮现出一丝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的笑容，“或许我能够改变他呢？”
陌离峰上，洛辰孤坐月下，辟天剑横亘在他膝头，他的万千神思通过辟天发射出去，飘飘荡荡浸入万丈方圆，将所有生的气息一丝丝掠夺，化作真元融于丹田占为己有。
渃曦静静站在不远处，柳眉含俏，看着洛辰功力的不断提高，她的心下又是欢喜又是骄傲。忽然，她面色一僵，只见正处在神游中的人突然毫无征兆的张开了眼，视线凝聚之处正是她所处的方向！
哥哥看到我了吗？哥哥看到我了吗！渃曦只觉脑中嗡的一响，慌忙捂住脸，她绝不能、绝不能让他哥哥看到她这副样子。
渃曦颤抖着，洛辰却已收回了目光，只是淡淡道：“夏侯兄，这可不是流霞峰。”
渃曦愕然抬首，有些不敢确信的放下了手，转身看着月下正徐徐走来的白衣公子，轻轻舒了口气，但不知怎么，有一点失落的酸楚感从心头漾起。
“洛辰兄，你我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这话你可说得生疏了！”夏侯轩轻轻一笑，嘴上插科打诨，但眼神却有意无意的朝渃曦所站之处扫去。
渃曦面色一白，还未待她细思夏侯轩是否已经看到她，夏侯轩略显凌厉的目光却已收回，一脸轻松道：“喝不喝酒？”
“不喝。”
夏侯轩也不气馁，大咧咧的坐到洛辰旁边，将酒壶放在二人中间，斟了一杯酒道：“观洛辰兄适才练功所用心法实已与太炎心经大相径庭，这真元么，说到底还是自己生出来的亲近，从外面夺过来的终是不好控制，你说是也不是？”似是料定洛辰不会回应，夏侯轩并未停顿，轻扣酒杯继续道，“师傅曾对我说，戾气太重，便容易让道驾驭；执着于剑，便容易教剑控制。需知融入道的，不是人的身，而是人的心；驱动剑的，并非人的力量，而是人的道。”
洛辰皱了皱眉，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侯轩却是一拍案，将那杯酒一饮而尽，一股豪气油然而生，朗声道：“戾气太重却也容易引来鬼魅阴灵近身，洛辰兄，我这便送你一套君子坦荡剑！”
余音未歇，夏侯轩人已跃起，古剑三生龙吟而出，无数道剑意如水般一颤一颤卷携着万千豪气少年意气浸漾出去，气机牵引下漫天的飞雪若银蝶随剑而舞，与那灿烂星空交相辉映，那剑那人恍恍然似已浑然一体，共同流进那万载光阴，只听夏侯轩击铗吟道：
昨宵宴起风满堂，一室穿厢大风长。
风于门外瑟寒木，一帘扑索子夜长。
独有一子当西窗，恍恍梦醒心茫茫。
欲持古卷拥衾看，还明一灯影昏黄。
奈何忽有鸡声起，起着夹衣出横廊。
不为变夜寻星斗，只恐心事久低昂！
我即少年慕磊落，谁能教我坦荡荡？（词作取自小椴的《杯雪》）
虚空下，凌厉的剑气仿佛织成了一道看不见的网，逐渐缩紧，那每一剑的击出，究竟是包含了多少张狂意气，才有那一抹抹睥睨天下，照亮黑夜的光彩？
洛辰的目中闪过一道又一道的光，他不自觉的站起，将最后那几句话翻来覆去的念了几遍，“不为变夜寻星斗，只恐心事久低昂，我即少年慕磊落，谁能教我坦荡荡？”
我即少年慕磊落，谁能教我坦荡荡？谁能教我坦荡荡！
当夏侯轩最后一字吐出之时，夜幕下的剑网在一瞬间收紧，万千剑影终化为一，而那剑尖指向之处正是渃曦所立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