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落山河碎第一百七十五章 凉风渡人不渡我
当年秦淮秋告诉刘清,说她是个寡妇,其实没有骗人。
她的夫君,死了几万年了。
她之所以在海归山重伤张木流,之所以饶过方葱,是因为前世人,毕竟是前世人。不能因为一柄原本就不是同一柄的剑,就要置人于死地。
也不知秦淮秋想到了什么,她就是喃喃自语道:“我的夫君,是人世间最后一位真正的王,真正的王!”
溪盉觉得,师傅说的不差,这位秦姑娘是个好人。
能挂念某人不知多久,怎么会是坏人?
溪盉走去一处宅子,敲开了门,结果是一位模样不错的女子开门,只不过这女子,头上系着一道白布。
溪盉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那与白蝶算是同根同源的女子,开口道:“小姑娘找谁呢?”
也不知这丫头怎么想的,就开口说道:“我叫溪盉,刘清是我师傅。”
树蝶手臂颤抖,猛地转身跪下,哽咽道:“爷爷,你等到了,恩公的弟子来了。”
溪盉微微一怔,猛地想起师傅说过,当年他纠结于杀与不杀,心魔都要滋生了,结果是一位凡人老者,说了句该杀,所以他才落剑的。
溪盉搀起树蝶,轻声道:“师傅再次南下时,会来看树蝶姐姐的。现在师傅没在,我替师傅上一柱香。”
离去时,溪盉没忍住“假传圣旨”。
“师傅让我问问树蝶姐姐,现在还有没有人欺负大家,要是还有当年那老龟一般的,我替师傅落剑便是。”
树蝶摇了摇头,笑道:“恩公当年有言在先,高悬一剑,十几年来,没人敢如何的。”
溪盉点了点头,缓缓离去。
走出去十几里地了,不知为何,猛地御剑折返,手持木剑,一道绚烂剑气照亮夜空。
少女运转灵气,大喊道:“我师傅是刘清,我替他看看,如今此地如何。”
说完之后,又是一道绚烂剑气,随后御剑离去。
河里两只螃蟹对视一眼,忍不住喊了声娘咧。
得亏这些年一直行善积德,若不然即便以人身出现,那也只能横着走了。当年那位剑仙老爷的徒弟都这么厉害了。
哎!螃蟹比人,气死螃蟹。
在瘦篙洲北部登上了自家渡船,这艘尚未命名的渡船,算是小型渡船,一次载客三百已经极好了,不过有固定时间往返的渡船,乘客向来是不缺的。
溪盉飞奔过去,一把抱住春韵,嬉笑道:“春姨,啊不!春韵姐姐,打个商量呗?”
春韵无奈道:“行了知道了,溪盉大小姐不会喝酒,没喝过酒。”
少女嘿嘿一笑,轻声道:“春韵姐姐真好!”
春韵无奈摇头,这鬼丫头,不愧是刘公子的得意弟子,装蒜本事一流啊!
即便已经入了清漓山牒谱,春韵还是喜欢喊刘公子,而不是山主。
溪盉走到甲板,深吸一口气,咧嘴笑道:
“刚回一趟家,现在又要回家了。”
悠尔一春秋。
……
北俱芦洲,按照那些个自称是草台班子的人说,是归儒家管辖的。
倒是,天下书院,两处最高,一处是胜神洲的观水书院,另一处,是由打彭泽之畔搬到俱芦洲的白鹿洞。
想必操持一洲事务的,也是这白鹿洞了。
只不过刘清,过白鹿洞而不入。
一直走去几百里远了,姬秊才问道:“主公,照理说你该去一趟白鹿洞的。”
刘清只是笑着摇头,“学问不够,不太敢去。”
不多久就又是一年生辰,又长一岁。
谁说只是女子在意年龄,男子也是啊!
某人叹气道:“唉!从今年的九月初三算起,三年之后,我就正儿八经满三十了。”
姬秊冷不丁插嘴道:“我怕是也就几万岁。”
刘清扭头儿看去,这天儿没法儿聊了,你堂堂夕兽,自个儿心里没点儿谱儿?与我计较什么?
俩人走到了樵国边疆,翻过眼前那座山,再北上万里,就到了俱芦洲河水,再越过河水北上三万里,便是那天下第一关。
结果刘清翻看舆图一看,这附近有个挣钱去处,刘清便不打算去山海宗了,打算先去那可以摆摊儿做生意的聚宝湖。
是个与梧桐湖差不多的地方,不过堪堪方圆万里,就有十几家小山头儿在此了。
按本地人说,那地方,就是个王八池子,境界高的瞧不上,境界不高的又不愿出来,如此固步自封,以至于几百年来,这偌大一座聚宝湖,愣是没出过个炼虚修士,至多至多,也才是个炼虚修士。
敲定之后,俩人便扭头儿朝西,去到一处由俱芦洲江水灌成,又流去江水的大湖。自然不是一座湖就有万里,说的是那一片地方。
御剑前行,不过几天便到了这聚宝湖。
湖中心那处宝地,便是买卖之处。不过这湖心小城,最中心位置有一座淫词,乃是一位生前能被周围十几个山头皆当做高人的散修的庙宇,最早是十几座山头儿共同修建,不过是想纪念那人罢了,哪承想年复一年,还真给那散修残魂修成金身,几乎是天成,成了这聚宝湖水神。
只不过这位散修,即便死了,又稀里糊涂成了大湖水神,也跟从前一样,就做些和事佬的事儿,向来不主动掺合哪座山头儿与哪座山头儿的事儿。
只不过,这水神也不晓得咋回事,已经有百年时间未曾现身了。
俩人落到那湖中心的小城,刘清直去那做水神庙,上了一柱香。
到一处地方,拜码头这事儿,少不了的。
商铺出租,租金极贵,一天就是一枚布币,十几座山头儿,分别有铺子在此,只不过那些个势力小一些的,租金就要便宜些,当然了,位置也要偏许多。
刘清寻了个犄角旮旯,一间不大的铺子,十天租金是一枚布币。
事实上刘清还没有想好要卖什么。
姬秊在一旁说道:“我倒是有个炼丹炉,主公可以炼丹,我帮着绘制符箓,应该回本极快。只不过,好符纸我不多,也就几百张。”
拿出来了一张给刘清,后者眼疾手快,连忙塞到乾坤玉中,忍不住瞪向这个败家玩意儿。
若是品秩最高的符纸也要分个甲乙丙丁,方才姬秊掏出来的符箓,无疑是那甲等。
忙活大半个月,终于出了几炉丹药,姬秊则按照刘清教授的法子,绘制了百余张符箓,其中神行符就占了半数。
开门这天,一早晨都没人瞄一眼,没法子,犄角旮旯,想瞄也瞄不到。
结果还真有个喜欢逛的,走来这处,瞧了瞧白玉净瓶里头装的逐淤丹。
刘清一脸笑意,上前问道:“我这逐淤丹,内伤良药,特别是炼气士内府受创,作用极好。”
那个闲逛的中年人,只是笑了笑,抬头看向刘清,询问道:“与公子说一番佛理?”
姬秊皱起眉头,刚要上前,中年人摆摆手,轻声道:“不用着急,我并无恶意。”
刘清便问道:“怎么个讲理法子?”
中年人捻起一张符箓,瞧了瞧,笑问道:“刘公子是想做那摆渡人,借人往返?可刘公子有无想过,你渡他人,你为舟子,何人渡你?”
刘清皱起眉头,片刻后气笑道:“我师傅师姐你们惹不起,就来挑软柿子捏?”
然后就怒气冲冲说出来一句与张木流在灵山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不是说众生平等,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行了?”
中年人便不再掩饰,现出真身,是一位身穿布袍的中年僧人。
中年人笑道:“还请刘公子答复,你渡世人,何人渡你?该不是要答贫僧,江河渡你吧?那贫僧帮着刘公子答了,再问,何人渡江河?”
刘清气笑道:“是不是哪怕我答出来何人渡江河,大师也会再问,何人渡那人?”
和尚点点头,再次问道:“何人渡你?”
刘清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淡然答复。
“先渡世人,尔后,我自渡。”
此刻刘清眼里,眼前和尚,如那夏日凉风,要以凉意渡世间万物,偏偏不渡夏日。
刘清是那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