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25（二十）上
夫妇俩一前一后地开口。
俞晓涵感觉得出来那对夫妻蜜里调油，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林芝一直把玩着她的长笛，翻来覆去地想找到开关把它变回魔法棒。她看着好笑，不由想起当年林熙磊的女儿林茉，不过那时茉茉比她小，才两三岁的样子。
这一家三口说要去镇上走走，很快离开了。
许琛留了下来，与她面对面。
她望着小林芝的背影，突然对他说：“我那次闯进你家，就是把他错认成我认识的一个人。”
他一怔，问：“你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
“没为什么，突然就想说了。”她看着他，心想既然你那么执着不放，那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
又说道：“他那时还有个女儿，比林芝还小几岁，我为了能做小孩的后妈还专门去修了儿童心理学，又专门找了教小孩弹钢琴的工作，就想多学习如何跟孩子相处。”
“那时你刚从维也纳毕业回国？几岁？”
“二十三四吧。”
“这可真有出息！”他闲适地往躺椅上一靠，开口道，“二十几岁从那么好的音乐学院毕业，尽想着怎么当人后妈。你再回顾你走过的路，难道没一点感激那个男人对你的抛弃之恩？当年他要收了你，你委曲求全过日子就一定幸福吗？”
她一怔，竟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被音乐圈里的人称作钢琴才女，你写的歌被很多人追捧……”
“你怎么知道？”她打断问道。
他缓缓笑了，笔直望着她：“没道理我喜欢的人什么样儿我都不知道。”
她心慌别开眼，心想所以他现在是完全对她摊牌了？
“既然你说了你的事，那我也该坦白，”他又说道，“杨静欢那天你见过，她跟我从小认识，比我小了十二岁，我一直当她是妹妹。直到有一天我爸跟我说，他的仕途出了点问题，极需要杨家的扶助，要我去接近静欢。”
她听到这里一怔，他看向她继续说：“是，你猜的没错。我有心接近她，她那时正好去纽约留学，我们安排她跟凌华同住。我不爱她，可我仍然让她以为我突然对她心动了。她很单纯，很快接受了我。我们那时出双入对，让所有人都知道。可我爸后来还是出事了，杨家袖手旁观。那时我跟静欢在美国，她爸爸和哥哥亲自来把她接走，从此完全隔断我跟她的联系。”
“还有刚才他们说的崔琳琳。她是证券营业部的一个小职员，她们那个营业部地位特殊，申请上交所上市都要从那里走。那年也是为我爸的一个项目，一大笔资金必须上市才能调动出来，我跟营业部的老总吃饭，发现那老总对他手下的崔琳琳格外上心。那个时候，琳琳也就二十出头，长相清纯但社会经验不多，她那时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男朋友。那老总为了拆散他们，在饭桌上告诉我他想的坏点子：叫琳琳去完成三十万的销售指标，完不成就走人。她一个小财务肯定完成不了，男朋友听说正筹钱买房也没这能力帮她，你猜后来怎么着？”
他嘲弄地笑：“我丛中插了一脚，我出这笔钱帮她完成销售任务，我也追求她，装出一副可以为她倾其所有的样子，很快她跟她那男朋友分手转而投入我的怀抱。而我呢，利用她的优势与那老总套交情，老总以为琳琳攀上了我的高枝儿从此他也有了我这个靠山，而我利用他们营业部和证监会的关系，让新公司顺利上市弄到了我爸要的大笔资金。事后，我顺利抽身，顺便告诉琳琳我要回北京了，没法跟她继续下去。”
“你总以为我高高在上，其实我这样的人什么都可以拿来利用。我爸出事前，如果杨家出手，那我应该就会娶了静欢。我的婚姻一定是用来政治交换的，我生来就注定要为我的家族卖命，为他们奔走，这是在我父母出事前我一直都认定的信念。”
“那么现在呢？”她问。
“现在？现在的我可以说一身轻，”他淡笑，转而看着她，“可以为自己而活，也可以追求一下自己喜欢的。”
“你其实一直对她们心怀慈悲吧，”她突然说，“你不爱她们，可你让她们觉得你是爱的，所以她们都不恨你，哪怕你离开了不再回来，她们都认定了你当时的真心无二。”
他仔细咀嚼她的话没出声。
“我猜你跟她们交往时应该也没别的女人吧？有时假戏做多了也会变成真的，可你那时为什么不也骗骗我？”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你那样突然消失是很残忍的事？你不想告诉我实话也完全应该骗骗我，编个可靠的理由，不管你回不回来我都会深信不疑，都会到今天都认为你有苦衷你那时对我也是认真的！”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我走的时候太突然没来得及跟你说，等我回到国内想起来要说时又已经被关押，后来再离开，到了很多地方，其实不是没机会跟你说一声。”
“那为什么？”她盯着他问道。
他伸手拂开她脸颊边的长发，看着她说：“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回到那里，就不想跟你说了。说了，也没什么用。不说，你说不定记恨我一辈子，让你恨就不会忘记我这个人。”
他当时真这么想，没有深究原因，如今想来一点都不意外啊。
她瞪大了眼，没想听到这样的回答。
“我的确对别的女人都装得很好，可不知为什么，在你面前我就没想过要装。如果不能爱，让你恨也好。”
这是什么心理？俞晓涵简直不敢相信。
她看着他释怀道：“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当初回国的原因，虽然我不了解你的生活环境，但也相信你有苦衷，所以我放下了，也不纠结，更谈不上恨。”
“既然我回来了当然也不要你的恨，我想要恨的相反面，可以吗？”
“你，你慢慢等吧！”说完这句话，她又落荒而逃。
许琛望着她的背影露出真心的笑。
凌华曾跟他说：你这人也没什么优点，唯一就是所有交往过的女朋友没一个恨你说你不好。
他想还是有例外的。俞晓涵肯定不会说他好，虽然他对她还真从未虚情假意过。
而今他已经把整颗心摊开来给她看，接下来，都随她，他愿意慢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