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使徒第三章 杀戮之城（41）
林荫下的小道曲折延伸，斑驳的树影映在路面上，可这里是天穹之下，漏下来的阳光中不见有多少灰尘飞舞。 两个小不点正走在这条小路上，光线昏暗，景色幽深，气氛宁静，这要归功于学校的绿化很好。 诺华有些闷闷不乐，一点点的舔着双手捧着的泡芙里的奶油，好似仓鼠的进食，虽然食堂不吝啬份量，但也很快缩减到了包装纸的水平，于是她便捏住纸袋底部将其向上挤了挤，啊唔一口咬掉一大片面皮后，继续嗦着奶油。 毕竟莫名其妙就少了件“与哥哥一起吃早饭”的愉快事件，做为小孩子至少要对此耿耿于怀一整天。 旁边的知心朋友也有点搞不清问题所在，但也知道诺华心情不好，因为她表现出了两眼无神无精打采动作迟缓两大常见特征，何况她不在食堂久留明显是那里的气氛总是让她想起伤心事如今还一言不发，明明吃到爱吃的东西应该露出治愈的笑容啊。 为了挽救好朋友的心情，她也是煞费苦心，但诺华总是不为所动。 “昨天播出了撤退的矮人最终篇，你看了吗？” “……” “夹心酱要出第四季了，你知道吗？” “……” “菜月昴在水门都全是被一个人杀得哦？” “……” 且不论诺华对这些感不感兴趣，事实上她一点都没听进去，这就注定了宅男找不到女朋友，我那单薄的人生里哪有什么和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人的共同话题。 不过这是什么冷场王啊，萌系萝莉怎么会长成寡言冰山？ 尝试了诸多次皆无果后，她不仅没有感到灰心丧气或是愤怒的喊道到底是不是朋友，而是被燃起了熊熊斗志更加变本加厉的发起话题，几乎要把他知道的所有知识和消息全部倾诉出来，就像是手拿着一大串钥匙挨个试着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结构的锁。 “心情这么不好嘛？十万个冷笑话要不要看？” “？”诺华从灰败的世界中回过神来，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 女孩见念了半天的回魂咒终于起了效果，也是喜滋滋的从腕表中取出了一本有些陈旧的纸质书，递了过去。 这个年代的纸质书可不常见，连纸张都仅限于有机密文件的机构和学校中才存在，许多图书馆都已经使用移动储存片投影电子书多年了。 诺华接过这本封面已经磨损了很多颜色的老书，从边缘看很明显的就能发现其中夹着书签，所以稍一摊开翻动就翻到了那一页。 书签是薄薄的红色漆木板，镂空着笔画苍劲有力的文字： 梵纲兰亚。黑暗的极致，深渊的源头，罪赐予毁灭以名，万物之源权。其一的便是玛门。 空间猛然凝结，悠远的宁静中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钟声指针嘀哒声或是冻结的崩裂与凝结声，应是空气被挤碎吧，一位瞳孔中跳动着电花的女子悄然出现，梦幻般的孤光闪烁，如同蓝紫色的蝴蝶振翅飞舞。 来者一身朴素的居家休闲服装，棕色的宽松毛衣配上白色运动裤，长发柔和地披散，微微仰头下巴抬起好似在摆出什么傲气的动作，但仍然无法掩盖脸庞的精致，像是个普通的漂亮女子，但她伸出的手掌却隐隐浮出青苍色的鳞甲，半截食指已化为嶙峋的巨大利刃，指在小女孩的后心处。 她的身份并不难猜，现在迷雾神族境内唯一闲得慌且实力顶尖的龙族也只有夏青复了。 “我过来看看父亲的状态，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这种随便编当口令的东西你觉得还有规律？你是不知道王的性子么，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她有些好笑地问道，“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敢给出敏感词，到底是蠢还是故意的？而且连对应关系都发现了，你在都诺开罗开战那时偷听过？这能给你放出来，和羽是一伙的么？” 凝固的时空中自然不能用声音振动玻璃一样的空气，但既然被这样对待，对方肯定也是能听到精神的声音的。 “我只是奉命行事、我、我不想死，我愿意倒戈……” 对方的灵魂也是小女孩的人格，声音透着些稚嫩的颤抖，这倒让夏青复略微惊讶。 “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人们也看不透心，不过用迹去猜测罢了，在暴但现在只能看你是什么心了，倘若摆脱不了世界的狗绳，做什么都是倒忙，听从安排也是泄露计划，”夏青复摇摇头，手指稍稍用力，准备刺下，“抱歉啊。” “慢。” 一声空旷的制止声攸然传来，不知来自何处。 夏青复动作一僵，犹豫了片刻后手臂垂回了身侧，食指也恢复回纤细的模样，她轻声道：“父亲？你怎么会……怎么说？” “榧然在精神上传，我这么臃肿的部分自然要提前脱出，顺便也有点事要做嘛，比如现在。”亦然渊的声音空洞的飘来，“杀了她还要再造一个，怪麻烦的……也不用覆洗掉她的精神。诺华在学校有朋友陪着很难得了，正常情况下去她交不到多少朋友的，好不容易才变得乐观一些啊……时间又已经不多了，我希望她至少能多开心一点，而这些事情让世界去影响再合适不过了，就让她在这待着吧。” “……”夏青复垂眸，沉默不语。 “蝼蚁窥天，见煌煌大日，当曝烈焚身。”亦然渊缓缓出声，这次是与静止在那的孩子交谈，“你的格位，原不足以让我出面管制，而见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虽然大概你也不乐意见我。总之用一时的自由换取生存，对你来说应该很划算吧？虽然留不留你的命都一样，但诺华很敏感，说不定就发觉了这点区别……那张字条上的话已经被我设定成了判定抹杀的炼金阵，时间开始流动之后，它如果判断出你有异心，那么便会覆洗你的精神，成为无核之傀，相信你会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 没有得到什么表示忠心或者痛哭流涕的回应，或者她已经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诺华……是精灵啊，”夏青复眼中神色流转，身子前倾，端详着那张稚嫩的脸，“她没有天赋吗，碎片不该活化血统的么。” “天赋？”亦然渊是反问的语气，但似乎并没有是对谁讲的意思。 “始，终。” “质能引意空无。” “正反质四偏向精神领域维度命运轮回……” “原子序列电磁力热元素控制时间空间……” “就如此功能细分弱化、相互配合组成规则下去罢了，单一个时间便可以分化加减速预知回溯传送闭环造黑盒分平行坍缩一堆功能，又或者能组合出什么新鲜玩意来，搞出游戏里换位换血条连击点暴击附伤之类的，总归不过是些提前写好的规则与术式，等待填数的算法，如同低配版的驭天术，无谓强弱，只是看使用者能提供多大的输出，发挥到什么地步。”他停顿了片刻，若有所思，“或许她的天赋会在关键时刻显露吧，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展示给榧然看也无所谓了。” “我现在很闲，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吗？”夏青复问道。 “我啊……我在学习世界调控命运，尽量让沾染了因果的人离开这里，毕竟纷争之地生死难料，榧然是个重感情的人。”亦然渊思索着，“所以让他在虚拟里行动，不然要离开的熟人只会不断增加，工作就做不完了，顺便还能认识一下南辰琉，这么一看，还不需要什么帮助，你随心所欲吧。” “认识南辰琉？”夏青复心里一紧，“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呵呵，”亦然渊似笑非笑，“我不知道，离又没有告诉我会发生什么我要干什么，你有被要求参加什么明面的战争吗？不过这肯定是一个没有人‘死’的结局，再说你们不是在筹办婚礼么，肯定希望我去吧，哦，不对，镜晓已经帮我预定了。” “我知道了。”夏青复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衣角。 “哦对了，你在人世的身份是显贵之后？”亦然渊想起了什么，再次对那孩子说道，“那倒省了我不少事，你看能不能让这个学校弄个什么研学旅行？啧，这么多学校一齐突然想要游山玩水，这么多命运权重高的人一起往外跑肯定会惹人生疑，但也无所谓了，参加这种赛事本来曝光度就很高。” “撤离王城的人……”夏青复顿了下，“前几天我答应镜晓下个月来这镇场子，怎么，正变还会惹出驭天期的出来屠杀吗？” “不清楚，呵呵，”亦然渊又干笑了一声，“不过祭奠先王来的大员应该很多吧，也许有羽的间谍？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走了。”空气静默了半天，夏青复犹豫着出声，“父亲……还能再见吗？” “嗯，再见。” 这个回答含糊其辞，夏青复抿起了嘴唇，转身离开，随即便消失了，有什么东西也随之像潮水涨落一样缓缓退走了，在某个瞬间之后，时空恢复了流动。 光柱再次抖动着从叶间漏下，灰尘继续无序的飞舞。 “咳咳咳！！”恢复行动的小女孩猛烈的咳嗽起来，甚至站立不稳，脱力地直愣愣的向前摔去。 诺华见状连忙向前两步来到她的身侧，蹲下去把书搁在地上，将她扶了起来。 搁在浅草中的书页上仍然躺着那片暗红的木签，只是镂空的字体不复从前： 我愈是读书，便愈发感到自己的无知，精神的空虚，于是愈发的想读书。 谁也料想不到一句无知、精神的空虚，就能让人记忆破碎，精神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