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得士(1/1)

作者:痴人陈

犁汉第七百二十九章 得士

崤函向东,新安-渑池前线。 自陕县发源的涧水沿着崤函通道,一路不停的穿过渑池,下新安,过京都,最后汇入洛河。 而涧水也正是崤函山脉以北、崤陵山脉以南最大河流,渑池和新安两城皆在涧河北岸边。 而太武三年,五月八日这一天,新安方向的赵云部全师而来,沿着涧水浩荡围了过来。 赵云部攻击的第一个目标为新安之铁门戍。 铁门戍本地属新安,也一直是隶属在关东这一边的。但今年何进调度兵力,将西线一带的戍兵多调动到了京都,所以铁门戍兵力薄弱,在当月便被关西军趁机攻占。 而实际上,本来新安都是要丢的。 因为当时新安的关东守将在得知泰山军攻入京都,大骇之余就想带城投靠关西。可关西那边因为道路阻挡,消息接收的慢,所以对于新安地区的投靠犹豫不定。 也正是这个空,泰山军轻骑发新安,兵不血刃再次占领这座京都的西大门。 如今,赵云带领控鹤军四千三百人全师西进,首要解决的就是这铁门戍。 所谓铁门戍正如其名,就是一道铁门,只是这铁门呢,是夹在两个叫青龙山和凤凰山之间山豁的关戍。 可以说,铁门戍背后就是涧水谷地,赵云不拿下这里,是难以穿越崤陵山脉的。 但拿下铁门戍却并不容易,得益于两京在崤函通道上的数年血战,两边在各自防线的要地都大力修造工事。 铁门戍本来还是关东的,那会修建铁门戍的时候,关东正处在国力高峰,所以也将铁门戍打造得非常坚固。 之后关东稍却,退往新安一带,正是靠着铁门戍得以却关西。 赵云所部来时,其游奕大将孙轻正将铁门戍的情况汇报给赵云: “军主,铁门戍的守将不知其名,但此壁却不容小视。” 说着,孙轻就将他们选锋们哨探的地图递给了赵云。 总体而言,铁门壁不愧是关东昔年大力建造的关隘,虽然比不上函谷关,但在壁垒群上却不遑多让。 从地图上看,铁门戍以两山豁口中的主戍为基础,在凤凰山和青龙山的南麓先后修建了十余座坚垒。 这两条线就如同一个螃蟹的两钳一样,死死钳住铁门戍南面的涧水河谷地。 但壁垒群虽严密,赵云却看得笑了,他对孙轻道: “这倒是像个螃蟹,但可惜是将屁股对着咱的。” 孙轻听了也哈哈大笑,也丝毫没将铁门戍放在心上。 没错,铁门戍的确防御纵横,布置严密,但可惜它建造之初,是用来防西南面的关西的,而不是防备自己后方的。 所以面着赵云这个方向,铁门戍却是光秃秃的只有一处中间主壁,其余一点工事也无。 但也不能这么讲,准确来说,关东那边也在东北方向布置了一些戍壁,但这些也只是聊胜于无。 然后孙轻又给赵云送来一个好消息,他告诉赵云,他们在野外捉生的时候,俘获到一个出关樵采的关西吏士,然后从中得知,关内竟然乏粮。 这下子赵云疑惑了,他对孙轻道: “刘备此人我知之,曾在汾水阻遏我军,其人攻守皆足称道,如何会让铁门关乏粮呢?难道彼辈无久守铁门关的想法?” 孙轻耸耸肩,对赵云道: “谁知道呢?那俘口也就是一寻常吏士,哪知道这个细节?不过后面咱们带他回营,他那吃粟的样子,倒不像是说谎。” 赵云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踌躇了一会便对孙轻道: “老孙,你弟弟的事我问过了,还是没找到。” 孙轻故作轻松,他自嘲道: “咱们当年都是太行山饿得刨土的短命鬼,本就要死的。后来是咱们泰山军打回了冀州,救了我们一众太行山的老弟兄们,所以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赚了。” 孙轻的弟弟孙昱为渤海军的前营营将,前些日渤海军大败,除后营撤出后,余众崩散。 其中孙昱就没有找到人,孙轻已经将他当成了战死。 但赵云依旧安慰: “也不要这么想,后面咱们收回的烈士遗骸中并没有巡见孙昱,没准还活着。” 但孙轻也说了句: “也没准投了?真是如此,我孙轻第一个杀了他。” 这下子赵云不知道如何安慰了。 其实他也是这个意思,但孙轻是军中老人,又是黄巾系统中颇有能量的太行山一脉,所以他也不好多说。 而现在孙轻自己有这个准备,赵云也不再多说了,而是将话又引回了眼前战事。 他笑着对韩当、徐盛、孙轻等人道: “那就开始吧,我倒要看看这铁门有多铁。” 于是,众将唱喏。 …… 太武三年,五月九日,控鹤军围铁门戍。 晨时,全军朝食,三刻后,营中出战鼓三百次,诸营各将兵列阵于铁门戍外。 巳时,控鹤左营柳善率先进兵,发矢牵制关西军。前营徐盛部分五队杀奔铁门戍,先烧壁外栅,后逼城下。 巳时三刻,城上守军箭矢如蝗,徐盛部稍却。右营张和部轮番再战。 午时,酣战犹不停,城上守军怠。 午时一刻,韩当部陷阵士二百人出阵。 午时二刻,韩当部队将斛律定先登,诸队紧随其后。 午时三刻,铁门壁开,控鹤军汹涌入关。 同日,控鹤军稍整,沿涧水南奔,直杀义马。 …… 义马为涧水河谷地最东处的城邑,是渑池的门户。 同日,控鹤军进逼义马东北扎营,对其合围。 日夜,控鹤军突骑忽绕义马,奔袭后方驿站、粮囤,烧毁据点,切断义马西南补给。 翌日晨,控鹤军攻毁义马外围据点,悉数拔破,歼敌六百。 当日午,控鹤军占领义马北面山梁,居高攒射义马。 当日未时,西面关西军援兵至。 赵云令前营主将徐盛攻义马,在正面吸引城内军。其帅全军突骑六百,迂回凫水涉渡南面涧水。 尔后,再沿着涧水向西,一路穿插到关西援军的侧后方,再次强渡涧水从后方突袭关西援军。 此时,正面的徐盛、张和、柳善三营并发,与赵云夹攻。 于是,关西援军大溃,奔涧水而死者千余人。 二更,义马内关西兵无望,趁夜突围,遇赵云伏兵,大败。 于是,五月十一日,控鹤军再破义马。 义马为涧水谷地东门户,义马被破,泰山军如虎出柙,大举深入涧水谷地。 此时,坐镇于渑池的刘备终于坐不住了。 …… 渑池内,刘备此时感觉有如履薄冰,更有或者,被架在火上烤也。 能让刘备有此冷暖者,并不是趋近的泰山军。 的确,刘备也承认,那个叫赵云的泰山将的确有一番不俗的军事才能,其用兵正奇相合,如火如荼,但在刘备看来也就是如此了。 此时的泰山军处境他非常清楚,这得益于他和东南方向的袁绍互通的结果。 就在此前不久,袁绍再次来信,除了再一次强调两军共同出兵夹击泰山军的约定外,他还不露声色的说了一件事。 那就是新的前护军元帅将会是张合。 刘备也是清楚陈国所谓的护军制度的,兵为将有并不是说说的,而是确实就是事实。 作为刚刚立下战功的鞠义被袁绍轻而易举的调离到了中枢,甚至一点波澜也没有,据说就是一诏既下,鞠义单车向南,简简单单。 而这份波澜不惊也让刘备对于袁绍的能力更提上一层,看来那袁绍果然是一流人物。 所以当赵云带着控鹤军西进的时候,甚至先后拿下铁门、义马后,刘备都晏然安坐的原因。 因为刘备很清楚,泰山军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 在他看来,那支泰山军西出不过就是想吸引他决战,好让张贼减缓西面的压力,好应付南面的袁绍。 既然敌人欲如此,那他刘备就偏不。 于是,刘备对此战的方略就是仅守渑池,以不变应万变。他有万余大军,敌人才多少?他守渑池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但这份安然却并不能缓解刘备内心的凄惶和迷茫。 他在为自己的前途以及大汉的未来而担忧。 虽然刘备率军在渑池前线,但他留在长安的故旧依旧为他传递着朝中的讯息。而最近之种种,让刘备更加心忧。 如太师府上惊现的“天子”壁文,又或者如最近长安甚嚣尘上的谣言,说长安有两个天子,一个是坐着的,一个是站着的。 这些都让刘备明白此时的长安真的是暗流涌动。这些暗流有董卓那些党羽爪牙推动的,也有一些想浑水摸鱼的关西豪族推动的。 但如果这些只是一些别有用心的阴谋,那刘备还不会如此难受。却是因为他清醒的知道,无论是天子还是太师都好像有点隐隐默认着这些,坐看事态的变化。 换言之,原先上下相得的天子与太师的组合已经出现了一条难以缝合的裂缝。 作为汉室宗亲,虽然这个宗亲关系已经非常遥远了,但刘备依旧对于汉室是有感情的,更是有使命的。 如太平时日,刘备多半也就是遛马走狗,华衣美车过一生。但汉室将亡,他的老师,他的朋友,他的同乡,都为汉室而死。 这让刘备的这份感情也变得更加浓烈,他也越发将“匡扶汉室”作为自己的毕生使命。 而无论是在东西,他皆为这一使命而奋不顾身。在取得入蜀大胜后,刘备就对益州士们感叹: “我军之所以锐师奋取,唯在忠义二字。” 也正是因为忠义,朝中一纸诏书就让他放弃了益州,回到了汹涌的长安。也正是因为忠义,他毅然决然,丢开家中的妻儿,再一次率军来到渑池前线。 此前在成都的时候,有不少人或轻或重的说过这些话。 如法正就曾私下说过: “鼎之轻重,似可问焉?” 甚至他的亲信幕僚,也是他的妻弟杨修也说: “成都天府之宝,今既无主,将军岂无意呼?” 但这些都被刘备拒绝了,甚至为了避险还静止益州士上门。 刘备之所以如此,正因他对汉室的那份热爱。 刘备岂无私欲?但他明白,一旦他在益州割据,或可称王,但汉室就一定是完蛋了。 而且军中也不会有多少人跟随于他。 因为他之所以有此威信,就是因为他是大汉的刘皇叔,是为匡扶汉室而奔走的刘玄德。 如果他为了私欲而坏了汉室中兴的事业,那他如何还能扛着忠义这面大旗,如何还能让部下门信赖。 再且说,现在的关西正是关键时候,周围群雄环伺,如果是整体,那关西还有机会,可一旦他这边分裂割据益州,那关西如何挡得住泰山军? 所以他不能,也不想做什么益州主。 但等他回到长安后,却发现所谓的中兴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他为国大义而想,但如郭汜、樊稠、李傕这样的人却似乎只为他们各自的私利着想。 回到长安后,刘备在对天子刘协的上表中,分析了这一次动乱的原因,更反省为何大汉会一步步走到现在。 他说所谓中兴汉室,非中兴一军也,而是要革鼎士心。自安帝以后,天下士家道德丧乱,逐渐以门户私计而坏了公心,如不革鼎士心,那天下还是会回到老样子来。 可以说,从刘备的身份和角度,能有此番思考正可见他是真的吸取了汉室上层的教训,真的想要振作一番。 而当时天子果然大振,就表刘备为京兆尹,决意整顿士风。 但从来说的容易做得难,刘备发现了问题,但可悲的却是解决不了问题。 虽然他有杨氏的支持,在关中豪势中站稳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有威信对这些贵族世家们说三道四。 你刘玄德说咱们士风不行?你刘玄德也配? 一直就操朝野舆论的士大夫们很快就将矛头对准了刘备,言其扰动乡野,争权夺利,独断专横。 很快,为京兆尹三月不到,刘备便离开了职司,再一次回到了军中。 而关中又再一次恢复了平静,又是那样的上下相得,却因循苟安如死水。 可刘玄德此举却又获得了一批另类的士子们的看待,他们发现只有刘玄德才是那个发现问题所在的人,这些早就不满于世的智者们纷纷如鸟雀归巢一般,云集在刘备的幕府。 此为革故不成,反得关西豪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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