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修凡记第228章 孔雀羽
挂在大殿檐角的云层仓促的翻卷，朱红蛟龙首次离开了云海，它仿佛受到了惊吓，有些失措，有些生气 。 御台边缘，三股黑影，也就是抢先按压住窦望的三个暗侍卫，化做了三股黑雾。 是大砖头出拳了。 没人能想到大砖头移动的速度会极其的快，不光快，还轻盈。 抬步跨出，拉近距离，出拳，返身带走犹然在大喊的窦望。 留下三股不甘心被清风吹散的黑雾。 大砖头不得不快。 因为，午门广场在沸腾。 被甲士隔离开的妖族，陡然间同时主动狂化，他们都是妖族中二三流的强者，彻底狂化竟然暂时抵御蛟龙的压胜。 依仗着身躯高大坚韧，向御台发起了抢攻。 近身战，力量的巨大差距，前排的甲士瞬间便出现了大面积伤亡。 幸好后排的甲士及时以箭弩压制住了妖族暴起的冲击。 隔离区域外，也有服食了归妖丹的人开始狂化，还有些人的袍服和甲胄缝隙溢出黑雾，身躯暴涨，突然向身边人们发起攻击。 大砖头这时候必须护在小公主身边，这是小石头交给他的任务。 苏素下颌尖尖的小脸煞白，窦望冲向御座的时候，她愕了愕。 你一个游野境修行者，这样的表现，也太弱了吧！？ 下一刻，她已经判断出，没援兵了。 起码，皇城这边没有援兵了。 她原地消失，出现在皇城的城墙上，望了眼南衙大营。 大营中间燃烧着一个超大篝火，燃料是尸体。 火中所有的尸体面目模糊，分辨不出是人还是兽。 用布巾蒙着口鼻的士卒，捡拾四散的燃料，添加到篝火里。 有些被抛向火焰的燃料，明显在扭动挣扎。 没有士卒在抛投时有一丝的犹豫，因为皇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箭矢，不允许。 三位大将军并排立在城头，目光残忍、坚定。 大营里的近万人，还在麻木搬运燃料的仅剩数百，紧闭的营门打开时，不知能余下多少！ 但眼前的残忍，却让苏素有些安心。 她只看了一眼，就又触发指尖的符箓，出现在福禄街万三千楼顶。 夜幕下的福禄街，明亮又安静。 苏素觉得很搞笑，西魏国所有的大动乱，都和这条街息息相关，偏偏这条街在每次动乱发生时，总能置身事外。 下一刻，她便出现在公主府的一株树梢。 苏素仅来过一次公主府，但她的记忆力极好，一眼就到那座不属于这座府邸的阁楼。 她是依靠博览群书，自学书写的缩地符，首先保证稳定性，然后才是效果，所以，挪移距离有限，最远不过二里，需要几道符箓才能来到公主府。 也是因为是靠自己看残篇自学，在修士眼里这种鸡肋符箓，对她而言可珍贵，每用一张都象是割肉。 她再次触发一张符箓，却没能出现在设定的方位。 苏素没能进入阁楼，她接近阁楼，缩地符就被破了，被提着腰带放在了一座露台上。 露台连着阁楼二层，中间隔了两道矮矮的扶栏。 阁楼内，王小石斜躺在精巧的竹榻上，友好的抬手和苏素打招呼。 青年形态的白星阳光健朗，警惕的站在露台边，刚才就是他及时接住了苏素。 露台上，苏大娘子平缓的放下茶壶，含笑致意。 苏素眼里的一切都很正常，又一切都不正常。 “你王小石你要小心。”有外人，苏素都忘了使用心语，急得青蒙的小脸涨成青紫色。 “苏小姐，谢谢了。 请来了郝大人，帮了我和姐姐个大忙。 坐了，喝杯茶。” 王小石起身扶着阁楼栏杆，接过白星转递的茶盏，示意苏大娘子给苏素倒杯茶。 他端着茶盏，却不喝，看着苏素喝茶，又像是陷入了沉思。 苏素喝了三杯茶后，他说道：“还有件事，需要劳动苏小姐；我答应医治了高将军的伤，他的伤拖了有些日子，需要尽早医治。 行偃回京来找药材，据说已经找齐了，但没送过来，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去，所以。” “我知道了！”苏素脸色发青，不声不响的起身，和苏大娘子说了声，回见。 苏大娘子看着苏素，下楼，开院门，单薄的身影孤单的走向府门。 “所有人都知道苏素喜欢你。为什么？”南伊人问道。不知她用了何种神通，南伊人和苏大娘子的形象可以同时显现，不同的人看到的也是不同的形象。 王小石把凉了的茶泼了，茶盏交给白星。笑着问道：“您的意思是？” 南伊人瞪眼，笑骂道：“小崽子少装傻。” “我不想让她死，也不想让他死。”王小石说的‘她’自然是苏素，说到‘他’指着白星。 不等南伊人询问，王小石接着说道：“收集消息，买卖消息的知机阁。其实就是织机阁，白星就是知机老人。 所以知机阁排出来的武道榜，能够涵盖人族妖族，排序公允。 而知机阁最神妙的是每发布一则消息，区区数日内，便能散布天下。 出价购买消息，情况也一样，数日便能汇集散布天下的各类情报。 道理很浅显，很容易就能推论出，知机阁 在整个布天下散布了一套信息渠道。 千百年来，却没人能破解知机阁的秘密。 因为，知机阁的核心是一个家族，消息渠道是个行业。” 南伊人不解的问道：“你没搞错吧？白老幺是被白二捡的孤儿。” 王小石摇着手指，说道：“孤儿也有亲生父母，有个来处呀！ 白星，本来姓苏。 楚国大族苏氏的苏，也是 苏素的苏。 苏氏的本业，是生药行，也是知机阁运作渠道。 无论城镇大小，可以没有酒楼，丝绸铺、脚行、镖局甚至是米铺，却一定有间生药铺。 而且，生药不分南北，不会过时，又不可或缺，一间铺子经营百年千年都是常事。 平常，才会被所有人忽略。” 南伊人瞧着白星，说道：“白老幺，当世没人能窥探我结出的结界。 你就和我跟你家少爷说实话，刺杀你家小小姐的命令，是你下的？！” 白星被吓的脸色大变，这还是有小少爷前面的话铺垫，让他多少有些心理准备。 “我没有，我绝对没有。 知机阁是我一时兴起弄出来的，离开虎口关后，我就没再管过。 刚才那个少女，我以前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她的名字。” “我知道不是你。”王小石拍拍白星的背，“是苏焕暗中雇请的西山剑隐。” “ 呵呵，老子花钱买凶，结果差点杀了亲闺女，有趣。 不对呀？ 苏焕没杀你们姐弟的理由呀？ 苏家兄妹跟你们姐弟相处的很好呀。县里的妇人们聊起围着你家转的小娘子们，还说苏小姐和你最般配呢。” “怎么没有？您都说了，所有人都知道苏素喜欢我，连您也觉得我该对苏素好点。 苏焕杀我姐的理由，还不够充分？！” “嗯！ 如果你姐先死，而你娶了苏素，不久也病死呵呵呵，这就说得通了！ 小野隐身王庄十五年，这些年来，王庄的那些偏枝、怒蛟帮，在外面吃了不少亏。 过了今天，小野几个腾出手了，肯定要发起一轮报复。 如果他们中间有谁觉得苏素有可能成为小主母， 必会从新调查苏素遇刺，结果。” 南伊人望向白星，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道；“威胁小小姐小少爷安全者死，是你家小姐下的命令。 即便是你家小少爷，都阻止不了小野他们执行这条命令。 白老幺，你可有大麻烦了！” “您就别逗他了！”王小石示意白星不用担心。 他问道：“您转世后，几岁开始觉醒的，彻底觉醒是什么时候？” 南伊人微微蹙眉，边想边说道：“似乎张开眼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 修行境界、前世记忆，随着成长，一点一点的，在脑子里冒出来，最初都是支离破碎的，就象我一心离开江南，远来汉阳县定居，无来由的便生出了执念，必须要做成。 怀瑾儿时觉醒的一大部分记忆，模模糊糊对前世有个大体的概念了。 直到见到你们姐弟那天，才彻底觉醒了前世。 小鬼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呵呵呵，您不觉得我到了汉阳县后，一直在觉醒的过程中吗？！” “有这种感觉， 你现在完全觉醒了吗？” “没有，我连我是谁，都还没个准确概念呢。 您还要不要杀我了？” “我干嘛要杀你？ 对了，你们姐弟这次做局，都要先问问引来了人，跟刺杀你娘亲有关吗？ 你为什么不问我呢？” “我娘亲是您抚养大，您不会杀她。 她遇刺前您跑去转世了，要不然娘亲也不会遇害。 我娘亲在汉阳县给我和姐姐留了些东西，我看过了。” “哦！为何又认为我会杀你呢？” “因为我可能是他。”王小石口气生硬。 交谈停了一阵，王小石闭目养神。 南伊人抽抽鼻子，立即蹙起了眉，抬手挥了挥小团扇。 顺着团扇挥动的线路，天空被笔直一线分开来，公主府西边，天空昏黄乌云翻滚，东边漫天星辰，东风吹荡。 陆续有人出屋，大口的呼吸着清凉的空气，仰头看着天空中奇诡的情景。 “南姨娘，真的没事吗？”白星低声问道。 南伊人瞥了他一眼，冷哼道：“小鬼头有心护着你，你还担心什么？” 忽而问道：“刚才你家小少爷去过楼下，也上过楼，不受阵法影响，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奇怪呢？” “夫人也不受阁中阵法的影响呀！”白星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那意思，小少爷就该这样。 织机阁其实是汇聚了先圣夫妇，以及数位家仆的神通。 阁楼是由阿二炼化，送给了夫人，一楼的书屋存放的是白首收集的古籍善本，阁楼的基层阵法，也是白首布置的。 二楼，有阿大和阿四亲笔书写的刀经和剑经，以及阿四和小五用过的一对佩剑。 三楼的织机乃夫人收藏的一件宝物，织机以阴阳为经纬，观看织机上的布匹，可探查世间修行者武道强者所在，有窥看天下的妙用。 当年，先圣便是凭借织机阁窥天下，和天涯刀化天涯为咫尺的神妙，威凌天下。 一层楼，一时空的玄妙法阵，是先圣夫妇联手布置。 白星在家中年纪最小，贪玩，把知机阁当做个好玩的玩具，爬上爬下。 夫人觉得阁里有书还有刀剑经，便将知机阁装在竹箱让他背着，闲暇时入阁读书修行。 先圣夫妇忽而隐世，知机阁就留给了他。 “我能解知机阁的阵法。”王小石使劲揉着面颊，离开了竹榻，活动活动肩膀，用力蹦跳了几次，显得比小睡前精神了许多。 他朝飘出药味的厢房问道：“灵儿，药好了吗？” “好了！” 南伊人瞧着用只木盘托着药碗的圆脸少女，表情复杂的轻声笑骂道：“王小石，你是个祸害！” 王小石先大声告诉灵儿把药送到隔壁露台，这才笑嘻嘻的说道：“您知道，我冤枉，没去主动招惹过谁。 您要说我祸害，那个。。。。。。。苏佩晨可是主动追求的您，他是不是大祸害？” 他让白星扶着，翻过扶栏，坐在藤椅里，又让白星收了知机阁，去屋里找来几张藤椅，散开了摆在露台上。 朝隔壁院子里招手，“珍珠你叫上十月，来这边见见长辈。” 见锦衣少年跳着脚，使劲挥手，从树上扯下一支挂满果实的枝条，丢了过去，嘴里笑骂道：“小破孩，大人说话还听不懂呢，玩儿去吧！” 姜十月和珍珠的个头差不多，身材匀称，小麦色的皮肤，目光锐利，五官端正，有股子野性美。 跟在珍珠身后登上露台，学着珍珠的样子向人行礼。 珍珠给白星插手深躬，行晚辈礼，她跟着做。 珍珠双下跪，恭恭敬敬的给南伊人行大礼，她也跟着做。 王小石等俩少女起身，指了座椅让落座，笑着跟南伊人说道：“十月的礼您受了，您当做是弟子也好、晚辈也罢，以后就由您教导十月了。” 珍珠六感敏锐，在南伊人释放出本相时，便已经知道苏大娘子是二夫人。 姜十月不明白公子为何郑重其事的拜托苏大娘子，只是牢记爹娘叮嘱，要听小姐公子的话。 立刻又端端正正的给南伊人磕了三个头，从公子手里接了茶盏，给南伊人敬茶。 “小鬼头，你到底想干嘛？”南伊人接了茶盏不喝，以心语问王小石。 王小石诚挚的说道：“想帮你们做成你们想做的事。” 南伊人皱着眉，望着王小石，王小石用力的点了点头。 南伊人喝了茶，示意姜十月向前了，跪在了她脚边。 姜十月两个肩头在南伊人胸前，低着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上。 南伊人蹙着眉，咬牙从腰后抽出两根彩色羽毛。 五色斑斓的羽毛流动着清寒的光辉，仿佛刚断开的肢体在颤动着。 “忍着点！”南伊人嘴里说着，一手捏着一支羽毛，骤然刺在十月肩后。 姜十月背后刺痛，轻“嗯！”一声，忽而觉得肩后一左一右，各有一道清凉钻进了身体。 很凉很凉，却不难受，还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了飞翔的欲望。 南伊人扶起十月，望着她说道：“会飞了，再来找我！” “您还没教她怎么飞起来呢。”王小石说道。 南伊人撇撇嘴，“我教不了，我生来神圣，飞翔就是本能。 事情是你弄出的，你教。 反正你最近一直都在教人。。。。。。。。” 她忽然紧闭了嘴，双眸转成金黄，散发着圣洁气息的眸光，仿佛能穿透一切，直直的盯着王小石。 问道：“你是不是一直和你姐姐神魂相连，很辛苦，很疲累。 这会儿大局已定了，你主动断开了神魂连接。 所以，忽然变得精神十足。 不是因为小睡，也不是灵儿刚端来的汤药起效了。” 见王小石点头承认，又问道：“ 你一点修行根基都没有，相隔千里的长时间神魂相连，你们俩是怎么做到的？” “让大阵生出的真灵也加入，三方连接。 就是限制很大，三方必须都在启动了的大阵范围内，还不能有大修行者扰乱。 而且”王小石揉着额头，“太废心神，实在很累！” “有件事需要您帮忙，其实，也是帮您自己。 墨羽是您的弟子，她和白泽，被我姐召出十条蛟龙，困在了鼷鼠关。 您知道白泽的尿性，小事精明大事糊涂，该勇敢的时候不敢拼命，该服输的时候乱发疯。 没您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辈大能镇着，他不会低头。” “别啰嗦！”南伊人站起身，“你的条件是什么！？” 王小石笑道：“您也太沉不住气了！ 您这一着急，等于是承认了墨羽事先求过您， 您是认可了妖族南下。” “对！妖族南下，人族北上，对于你们姐弟在内的我们这个层次，没有分别。”南伊人痛快的承认。 “这个留后再讨论。”王小石说道：“原本我只要求将白落落送到汉阳县王家，接受我和姐姐的教育。 现在要再加上一条，让白泽过来，我要见见他。 我给出的条件是放墨羽回北海，您可以跟着过去，家里能离的开，您看上谁了，都可以带上，帮白泽平定叛乱。” “就这些了？” “就这些，您早去早回，我的情况您也知道，活一天是一天，您想的那件事，还是早点跟您好好聊聊。” 南伊人抢着说道：“你先别睡，等着我。。。” 姜十月大张着嘴，望着苏大娘子化作一只美丽的孔雀，挥动翅膀，拖曳着五彩流光，瞬息间便飞出了视线尽头。 “十月，十月，快把你的翅膀张开，让我瞧瞧！？”珍珠心急得扒着十月的肩膀。 “珍珠别闹，十月成为南伊人嫡传，不许外传！”王小石瞪眼道。 十月指着天空中消散着的流彩，晕蒙蒙的，问道：“公子让我拜的师傅是只漂亮的大鸟， 我以后会不会也要变成大鸟？” “什么大鸟呀！ 你懂不懂，那是孔雀，拥有凤凰血脉的神鸟。”珍珠低声念叨。 “你不愿意吗？”王小石笑着问道。 “我不愿意。”姜十月表情极其认真，“我是人，我喜欢做人。” 王小石沉思许久，说道：“你可以把化身孔雀，理解为一种神通，你的本体永远都是人。 只不过是学会了神通，能力增强了。 ” 忽然,王珍珠以手为刀，就要斩出。 白星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猛地跨出一步，挡住珍珠，抢先向虚空一抓，抓着苏素的肩头，拎到王小石面前。 “给，都在这了！”苏素将手里攥着的小包袱丢在王小石身上。 小包袱顺着王小石的腿，滚落在地。 王小石毫无火气的示意灵儿捡起来，在他的大腿上摊开，和灵儿一起翻捡着包袱中的药材，语气温和的说道：“东西齐了，豆包你先试试，不行了叫我。” “配方比清羽丹简单多了，十八哥哥你放心的交给我吧，保证一次成功。”灵儿傲娇的扬着圆圆的下颌，裹起药材，起身去找适宜安置丹炉的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