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永不落幕第105章 万里天堑
“黎珂，你自顾自说了这么多，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你这么说，心里不难受吗？ 我不信你不喜欢我，你别骗我了。 我知道你一定很难受…… 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肖柯手掌往下挪动，彻底裹住黎珂紧攥的拳头，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哀求，“黎珂，你能不能不要推开我，生病了，我陪你一起治，你不要推开我。” “你刚刚说的所有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我知道你故意说这些话，就是要把我气走。” “我们说过遇到问题要好好沟通，生病了我们好好治病，不要说伤害彼此的话。” 少年一颗又一颗硕大的泪珠往下砸，打湿了整个夏季。 黎珂低眸看着肖柯的手，他的左手，带着莫比乌斯环戒指，紧紧的包裹着她的右手。 黎珂不敢抬头看肖柯的眼睛，攥紧的拳头是她憋住泪水的唯一武器，松开了，泪水就会决堤，她抬起左手，一点一点掰开肖柯的手。 “肖柯，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不喜欢你了。” 你别这样，别用一副可怜委曲求全的样子哀求我，你不应该为任何人低头，你应该骄傲、自由、潇洒、恣意才对。 你应该没有任何阻碍和顾忌地勇往直前才对，你应该义无反顾地走向你的未来才对。 黎珂继续撂下狠话：“看到你，看到你们，我只会痛苦、痛苦。” “痛苦你懂吗？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妒忌你，凭什么你们都可以顺顺利利的高考，而我不可以，我每天那么努力，我也想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为什么生病的是我！” “看到你们，只会让我很难受很难受，让我时时刻刻想起我原本可以和你们一样，但偏偏……事与愿违。” “如果你喜欢我，以后就不要来打扰我了，说再见吧，我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 黎珂最后两句话也是几近哀求，带着哭腔。 也是肖柯第一次听到黎珂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他主动松开黎珂的手，咽喉里哽住，想说些什么，但呼吸凝重，像是有块巨石狠狠地撞击胸口，大脑也像是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 黎珂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不信。 可他不信又能怎么样？ 黎珂的话至此。 黎珂的痛苦，他却像个两手空空的懦夫，无能为力。 心疼她，心疼得要死，但心疼有个屁用！ 心疼在病痛人祸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老天为什么要开他们的玩笑？ 沉默了半晌，肖柯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黎珂，如果你看到我，真的不开心的话，我，我也是可以不出现在你的眼前的。” “对不起。” “我明白你今天这些话的意思，上天一定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努力爱笑的人，黎珂，要好好治病，要每天都保持好心情。”说完，肖柯顿了下，最终艰难地开口：“再见，黎珂。” 黎珂点头。 “既然要和我告别，开始的时候是一个拥抱，那么结束的时候是不是也由一个拥抱结束？”说着，肖柯张开双臂，又上前靠近黎珂一步。 黎珂没看他，又后退了一步。 他们相距不过一米，却仿佛隔着万里天堑。 …… 两个弱小的灵魂各自无助地呜咽。 风在轻轻地吹，萦绕人的心尖。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 黎珂回到家，就进了房间，躺在床上，大脑放空地呆望天花板。 她没有哭，只是心里很难受，难受到像是万座高山压住心脏，她要喘不过气了。 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后就各自走各自的路吧，她心里还是轻松了很多，她现在像个炸弹，还是不定时炸弹，未来哪个时刻爆炸都是未知数，她不想浪费肖柯的时间。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曲靖辰来了，黎珂和他在沙发上看电视，曲靖辰时不时就瞥一眼她。 黎珂能察觉到他的目光：“我还好着呢，不用一直盯着我看。” 曲靖辰立马熄灭了手机屏幕，藏到一侧，“我，我知道。” 黎珂刚好捉到曲靖辰的小动作。 “你怎么不敢光明正大地玩手机？” 曲靖辰舔舔唇，“我不喜欢玩手机。” “你不会在和肖柯发消息吧？” 曲靖辰立马否认：“没有！绝对没有没有！” “那就是有。” 曲靖辰：“他就是问我你情绪怎么样，他很关心你啊，黎大珂，你们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你们以前那么好。 那么好。 “不能，所以以后他问你什么，你就说我都好就行了，有你们担心我，我就已经够愧疚的了，每天在我旁边嘘寒问暖，为我提心吊胆，我就是发个烧都能把你们吓死。我不能给他任何希望，我知道我这样也很自私，但我也没有办法，我很害怕我哪天就离开了，到时候对他不是更残忍吗？” 曲靖辰又啵啵啵抽旁边的抽纸，粗鲁地给自己擦眼泪。 “但其实他都懂你的意思啊，他肯定知道你是故意推开他。” 黎珂不想继续肖柯的话题，看了眼厨房，“小曲，以后我真的哪一天不在了，你作为弟弟，要替我照顾好黎老师，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都给你。” 曲靖辰冲着天花板呼呼吐气。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再哭我打你了啊，把你打毁容，让你哭个够。” 曲靖辰又成功被黎珂逗笑。 “谁让你跟我交代后事的。”曲靖辰吸鼻子，“你放心吧，我是你坚挺的后盾，以后这种话你不能再跟我说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小时候过家家你答应过我，要给我以后孩子洗屁股包尿不湿的。” 黎珂笑两声，现在没有力气，有力气的话，她还是想踹曲靖辰一脚。 电视机里综艺节目明明引得嘉宾发笑，但黎珂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打开手机，发现昨晚发帖子的app里的消息99+，她点开看。 ——遵从你的内心，你在写下这篇帖子的时候，心里就应该有了答案，没有人能替你回答，帖主，愿你早日康复！ ——如果是我的话，才高考完，十七八岁的年纪，我天都塌下来了，我哪里还顾忌得了别人的感受，祝好。 ——分手吧，你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也应该清楚，才高考完，年纪也没多大，未来还长着呢，从校园爱情到婚纱的能有几对 ——白血病又不是绝症，好好治病吧，你命重要，还是你男朋友重要 看着看着，黎珂就看到底下有条评论吵起来。 ——最讨厌你们这种以自己的角度出发，你觉得是为了他好，但这是他想要的吗？为什么不好好沟通呢？你自以为不要连累他，就把他推开，说一些恶语伤人的话，他就不是人了吗？快死了，就不能好好陪着对方。 楼上说的也太轻松了吧，等事情真的落到你身上，你就没有这么轻松。 白血病又不是绝症，与其伤春悲秋，不如活一天爽一天。 …… 有温暖的回复，也有乌烟瘴气的评论，黎珂关了app，不想看。 没过一会儿，陈依依来了。 刚进门，陈依依看到黎珂的卤蛋头，整个人愣在那里。 - 曲靖辰：她挺好的，在看电视，别担心她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她病情怎么样？ 曲靖辰：黎老师说，目前化疗挺顺利的，还要化疗两三次，他们说那个什么血液学缓解完全的话，就可以进行骨髓移植，但她和老黎是半相合，医生建议先化疗，在中华骨髓库找一下骨髓配型全相合的供者，再进行骨髓移植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谢谢 肖柯恍恍惚惚地回到家已经坐在电脑前五六个小时，今天中午回来，差点还闯了红灯，幸好一个中年大叔拉住了他。 他不敢问老黎黎珂的具体病情，已经够难受的了，他不敢去添堵。 只是一直以来惴惴不安的预感，他幻想过种种事情，怎么也没想到是黎珂生病了。 小时候，他被爷爷带去医院，经过肿瘤科，那一幕幕画面总是心酸揪心，跪在医院长廊不顾形象、号啕大哭的家属，双眼空洞猩红失魂落魄的病患者……众生皆苦，健康是福。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在他喜欢的女孩身上。 肖柯大口喘着气，很闷，他感觉他快要窒息了。 他都快窒息了，黎珂又怎么办呢？ 他们怎么办呢？ 今天黎珂和他说了很多话，他一句也不会相信。 当时他自己也不冷静，也害怕黎珂情绪激动，就顺着黎珂让她把话说完。 他们不能是这个结局，一定不能。 什么再见，他才不要再见！ 他滑动鼠标，关于白血病的内容映入眼帘。 白血病分为慢性和急性，其中急性又分为急性淋巴白血病和急性髓系白血病。治愈率分别为70和60，但急性两个大类又进行细分，白血病的类型就又多又繁杂，可以说每一个个体的治疗方案差别都很大。 有些类型，化疗两三年，幸运的话病情可以达到有效控制。有些类型需要通过化疗，化疗把体内的白血病细胞清除掉，然后进行骨髓移植，回输干细胞，但移植后，也会有复发的风险，一般五年内不复发，才能算得上有效控制，总而言之，这不是一条容易的路。 肖柯知道黎珂在担心什么。 此题无解。 无解。 他打开黎珂的微信对话框，真的好想和她说说话。 肖柯一条一条翻着之前黎珂给他发的消息。 三个月里，原来每一条信息都是美丽的谎言。 什么阳了，什么不能返校，什么不方便语音、视频，原来都是怕他知道她生病了。 原来都在骗他，原来怕影响他高考。 可是她自己呢……打下这些信息的时候，是不是像他现在这样泪流满面…… 他脑海里都是黎珂生病后瘦骨嶙峋的样子，明明以前那么健康，像个小太阳一样…… 他们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