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忆旧年(1/1)

作者:沉梦不归

蜉蝣寄此生第17章 忆旧年

熊宝被缚,并未反抗,任凭皮毛烧灼,随着拉扯之力靠近楚凡。却感觉火蛇越勒越紧,惊觉不妥。 『老匹夫!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熊宝瞑目忍痛,周身燃起阴火。已是竹林之中,为数不多的绿意。 “啊!畜生!” 火海之内,一声痛呼。 林楚凡抬脚直踹冰熊胸腹。 熊宝咬牙,近身未遂,将阴火以山月斩射出,直取楚凡双肩双腿。 这一脚颇重,冰熊皮开肉绽,落地吐血。灵力不畅,阴火散去。细看之下,伤口附近遍布散碎布料。 此时,雷引刚好被火蟒带回。 然而,楚凡身中阴火,脚下烈焰海洋渐散,火蟒难以为继。雷引全凭惯性扑飞。 福生见机,反手甩出两道风刃。 黑衣人不知从何处窜出,直扑火海中心。 『糟了!小凡子,唉……』 冰熊挣扎站起,吐出一个小巧瓷瓶。它以指甲夹紧,眯起一只眼睛,朝着林楚凡头顶丢去。 火焰相继散尽,众人视线恢复。 林楚凡身燃绿火,一脚高抬,呆愣当场。 黑衣后发先至,闻听暗器袭来。匕首脱手而出,贴着林楚凡头皮,将之击飞。 不料瓷瓶薄脆,一击而碎,粉尘翻飞。 绿火如鼠见猫,销声匿迹。 林楚凡踉跄收腿,摇头晃脑。 黑衣抬袖,掩住口鼻,但觉身形一滞,斜下坠落。 半空中还飞着一个雷引。 哐! 不知是谁撞了谁。他们三人滚地葫芦,向桑蜃方向倒去。 吓得她拉扯吴桐,躲得更远。对白烟比如蛇蝎。 福生见风刃失效,拎着竹片前冲。 烟雾中传出呼喝,“都别来!有毒……嗷!雷引,你属狗的?” 熊宝闻声,稍微安心。四脚落地,拦住福生近前。驻足围观。 烟雾中,三人扭打一团。 凭借冰熊坚持不懈地训练,林楚凡略胜一筹。骑在雷引身上,左手掐着黑衣脖颈,右手捂着自己额头。左腿前探,踩住黑衣腰身。右腿屈膝顶死雷引脊背。 “啪啪……” 吴桐伤势好转,竟然拍手调笑。被桑蜃皱眉拦下。 黑衣嘶哑求饶,“林少,松手,自己人……” 林楚凡咬牙切齿,瞪着他的扳指,“自己人?用匕首剃头?” 雷引闻声,松开林楚凡小腿,反口咬向黑衣肩膀。 黑衣单手推搡雷引头脸,不住扇耳光。脖颈挣扎,“那是拦截暗器,不料另有机关,一起中招……” 林楚凡深吸几口,尝过味道,顿觉心虚,仍争辩道,“那你撞我额头怎么算?” 黑衣不住挣扎,蒙面巾已然扯掉。面白无须,窄脸尖颌。不住捶打雷引,“是他撞得!” 楚凡面色沉凝,拾起匕首,缓缓松开黑衣。接过他捶打的头颅,扯发提起。 雷引满脸是血,牙齿崩落,口不能言。双手向后抓挠,却因伤重,有气无力。 林楚凡俯身压下,贴着他耳边轻声说,“可还记得,当日街头之言?” “林少,咳……且慢!” 楚凡闻声抬头,冷眼扫过黑衣手指。匕首深刺斜拉,鲜血汹涌而出,灌溉干涸土地。 雷引脑海中,一个重伤少年,堆坐轮椅,手握涣灵散,破口大骂…… 林楚凡目光不善,“你是来抢赏金的?” 黑衣平复呼吸,左右扫视,提议道,“提防血竹帮去而复返,宜尽早离开。” 见他答非所问,楚凡低头搜身。用雷引的破衣服擦干匕首。嘟囔着,“我已将雷引许了人家……” 熊宝深觉黑衣言之有理,提醒福生鼓风,将毒物吹散。 林楚凡上下求索,寻得金票数万。翻找过程中,见皂袍内里刺有字迹。念及林飞爱不释手那件棍法秘籍,不由叹息。 忽而风起。 楚凡手快,将金票压住。任凭皂袍翻开,漏出更多字迹。索性扒下,摊开细看。 黑衣见状,凑上围观。 林楚凡手指翻飞,状若掐诀。匕首如蝴蝶穿花,在指间回回。黑衣略退半步,伸长脖子观望。 衣袍上似记录什么密法,因接连割裂,烧灼,已残缺不全。依稀可见《壬日水录》四字,与众不同,或是名称。 内里残缺更甚,仅能读出:“……水无常形……万物有静……天下至柔……莫之能胜……” 楚凡摇头,见众人近前。扯起皂袍,“或是水属功法,谁有兴趣?” 众人后退,唯恐避之不及。 黑衣试探道,“此衣有毒。林少若看不上,不若交给小人,我……” 楚凡不耐,团成一包,丢了过去。转问福生,“令尊欠债几何?此处尚有几万金,可够抵债?” 福生摇头不答,反盯着雷引肉身。 楚凡哑然。见桑蜃二人上前,吴桐已好转许多。他又问,“你二人可还有事?” 吴桐口唇开合,被桑蜃抢过,“我们也是为了悬红而来。” 雾妖有意无意瞟了黑衣一眼。 楚凡了然,“既是如此,见着有份。” 将金票等分四份分发。命福生就近取材,做竹筏运送雷引残尸。嘱咐道,“你们带回城去交榜,以免夜长梦多。最好尽快动身。” 桑蜃照顾不及,吴桐脱口而出,“一颗头,三个人怎么分?” 楚凡怒瞪,“怎不能分?当年他们悬赏我,号称断手断脚也可领赏。” 转而叮嘱福生,“她二人素有信誉。可与你同行,同领赏金。” 桑蜃闻言知意,止住吴桐。 福生再三拜谢,三人拖着竹筏离去。 楚凡心中略感愧疚。 待人走远,黑衣凑上前来,“此地不宜久留。” 楚凡挑眉,“身无灵力,一动不如一静。” 黑衣执拗,“林少不可妄自菲薄。无论如何,属下不能让人出事。” 熊宝远观许久,灵力略微恢复,已止住前后伤口。闻言不由回望。 『指月没有这号人。看那扳指,似是暗影楼的。难道是林凯的人?嘶……』 林楚凡惊疑不定,终究随着黑衣退走。熊宝垂头丧气跟上。 炽焰城,东门。 晌午,日头正烈。守门士兵躲在阴影处打盹儿。 沙拉,沙拉…… 忽闻一阵拖拽之声,小兵惊醒,将头盔摆正,持枪上前。 一个瘦弱男子,手拄竹竿,背后拖着破烂竹筏。 竹筏半湿,隐有血迹。 循血迹望去,内里躺着一具无头尸体。尸体衣袍不复,满身伤痕。似被水泡过,伤口外翻,略显浮肿。 小兵横枪怒斥,“大,大,大胆!你,你,你……” 男子松开手杖,抱拳行礼,“大人,是我啊。您贵人多忘事!昨日出城,还是您送的我……”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荷包,鼓鼓囊囊,推送过去。 小兵略显迟疑,待见了荷包,以及一只白嫩的手,恍然大悟。 士兵不动声色,纳荷包入怀,摆手,训斥道,“下,下,下……” 男子拾起竹竿,点头哈腰,行礼而入,“小的记住了。下次早点儿。” 城南,平凡赌坊。 一麻衣少年,左手竹片,右手包裹,大步而入。 室内喧嚣依旧。 咚! 少年将包裹丢出,砸到最大一张赌桌中间,撞散钱币无数。 赌徒大怒。 只见那包裹散开,红汤四溢,露出一颗头颅。众人惊叫四散,赌坊为之一静。 后堂冲出一票大汉,围着一个贼眉鼠眼的账房。 账房捂着鼻子端详人头,皱眉摇头。转向来人,“福生回来了?不知……” 福生垫步上前,竹片贴在账房脖颈,“雷引首级一颗。祝光明销账。” 账房额头见汗,一手擦拭,一手轻推竹片。眼珠乱转,劝道,“此人面皮损毁……啊!” 福生轻弹手指,一道风刃,擦着账房耳垂,射入后堂。 他将竹片贴回原处,“祝光明销账。” 账房捂着耳朵呻吟。 许久,后堂传出一声,“准了。” 栖秀河。 瀑布之下,半片竹筏摇摇欲坠。 竹筏上挂着二人,竹筏下浮着冰晶。冰晶上附着白毛带血的冰熊。熊掌拨水,送竹筏贴近峭壁。 黑衣忽道,“此处向上,约四十丈,有处山洞。可入内暂避。” 林楚凡以匕首插入竹筒,勉强抱紧,抱怨道,“四丈都够不到,别说四十丈。你诚心消遣我?” 黑衣谄媚道,“林少勿忧。不是还有灵宠么?” 冰熊闻言吐气,一道寒冰隧道,贴近峭壁蜿蜒而上。思虑二人失了灵气,便是连手脚抓踏处,都一一背好。 黑衣连声称赞。 楚凡面无表情,一路戳冰攀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堪堪登顶入洞。中间两次失足,将黑衣砸落水中。后者并无抱怨,亦步亦趋而上。 熊宝最后入洞,随手封了入口。仅留边角处缝隙,做通风之用。 黑衣轻车熟路,赶紧点起烛火,翻找备用衣物。更是取出酒水肉干献上。 如此物资,令楚凡想起叶霜来。他搁置酒水,问熊宝讨要冰晶,就着肉干吃了几块。 忽而问道,“你是老头子手下?他也是暗影楼的?” 黑衣刚饮下一口酒,含混道,“是……也不是。他的确是暗影楼的,但我非他属下。” 楚凡不解,“那你拦我作甚?你不也来杀雷引。” 黑衣习惯尚好,说话时放下吃食,“小人奉命捉他回去问话。不料,被公子见血封喉。” 楚凡仍吃喝,“骂我阴毒?这匕首可是你的。既不是老头子的人,你不必自称下属。我隶属御灵司,总领京畿牢狱。手下并无暗影楼这等神秘营生。” 黑衣见冰熊不吃,缓缓绕他身后。惊觉不妙,“林少不必疑我。此处两头皆通。来处跳出,可入栖秀河;左边密道,连通玉露山庄。” 楚凡不解,待见熊宝姿势,略显尴尬道,“非我心疑。这冰伤后喜食血肉。你若不放心,可来我身边。” 黑衣从善如流。待转身就坐,直面熊目,比适才芒刺在背更加不适。 熊宝胸腹有伤,不得俯卧,仅以冰晶附体,蹲坐在地。一双熊眼,在火光下闪着蓝光,尤为狰狞。 坐下稍许,他额头见汗,忙讨饶,“公子千万约束灵宠。属下白梅,真是自己人。去岁,令妹携巨资逛黑市,还是小人亲自护送的……” 林楚凡闻言一滞,“齐阳秋称你楼主。如今暗影楼,轮得到你做主?” 白梅仍不放心,稍后半个身位,跪坐回道,“公子慧眼如炬。小人只是个跑腿的。真正做主的,是令尊……” “噗……” 林楚凡呛出一口肉沫,喷了熊宝满头。 『令尊是怎么用的?林凯看着不像啊。倒是楚夕逛街,似有其事。』 林楚凡用巧劲,丢半包肉干给熊宝。转问道,“老头子?林凯?他主事?” 白梅膝盖挪移,凑上前来,以手指天,“公子何必故作惊疑……” 楚凡见他左手捏剑指,竖直向上,暗道不妙。下意识提起匕首,见白梅瞳孔收缩,又反着递出。 白梅不解。 楚凡硬塞入他手里,“连你也知道?拿着防身,就不必怕熊宝盯你了。” 白梅小意接过,讨好道,“属下也是无意中得知。唯恐陛下灭口,不敢轻与人说。若非公子的宠物威猛,小人又怕死,这秘密要带进棺材的。” 林楚凡额头见汗,“他……国主早知道?为何迟迟不来寻我?” 白梅见他形容惊惧,安抚道,“知子莫若父。常言道,虎毒不……哎呦!” 林楚凡闻听前句,怒气上涌,扑倒白梅,兜头就打。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头子不知此事,如何汇报国主?可见你没一句真话。” 白梅弃了匕首,只以手掌格挡拳头,争辩道,“林凯不过是个幌子。您乃国主亲子。哎呦!” 林楚凡打得更凶了,“你竟敢编排我娘?” 他气恼至极,摸过匕首直刺向下。 熊宝见机不对,『这俩人说岔了!』 它吐气凝冰,冻住匕首,保住白梅一命。 后者见状,不顾装相,翻身而起,推落楚凡。转投熊宝身后躲避,“圣宠救我!” 『倒是个拍马屁的高手。』 林楚凡怒极,将冰层撞碎,反手掷出匕首,直取熊宝面门。 熊宝摇头暗叹,重新将其冻住,推给白梅。后者惊惧更甚,接也不是,不接也不好。 “噗……” 楚凡心脉郁结,迫出一口逆血,淋了冰熊半身,更是浇灭了唯一的烛火。 嗤! 熊宝瞳孔结印,以唤火术重燃烛火。深看了楚凡一眼。 林楚凡怒气稍解,盯着白梅骂道,“若说不出所以然来。你就是下一个雷引。” 白梅眼珠乱转,内心惊惧,不自觉将匕首摸起,“公子息怒!小人绝非虚言。 遥想,十余年前,楚灭炎兴之际。公主姬月华仗剑江湖,结识了丰神俊朗的国主陛下。二人相交莫逆,情投意合……本欲迎入王宫封后。 奈何王朝初建,四野不定,百废待兴。更兼朝臣参奏,指其前朝遗孤之身份,大做文章。 为王朝稳固,家国安宁,二人无奈作别。主母隐姓埋名,化身楚若水,委身林凯,远赴碎冰城…… 你名中之‘楚’乃是楚国之‘楚’!” 林楚凡暴怒而起,被熊宝扑回,仍骂道,“胡言乱语!我怎不知?” 白梅略微安心,将匕首丢了,劝道,“彼时尊兄妹尚在腹中,如何能知? 此非一家之言。主母当年乃是雪域第一巡察,夜剑姬月华之名,谁人不知,何人不晓?风头远胜此间无梦。” 听闻此言,楚凡信了三分,仍觉不妥,“一派胡言!老头子是国主心腹,怎会……” 白梅倚仗冰熊庇佑,胆气渐壮,“此般事,只有交给心腹才能放心。况且,林凯倾心于主母,陛下早知。否则……” 林楚凡闻言火大,喷出逆血,踏步而上。这次便是熊宝都未拦住。白梅被打一对儿乌眼青。 楚凡连踢带踹,白梅不敢还手。略微打了会儿,熊宝带伤将楚凡撞开,重新挡在白梅身前。 白梅憋屈,犟嘴道,“公子勿怒。林凯离京前,早已不能人事。否则国主安能留他至今?便是为此,才留下林浩一命……” 楚凡正疑虑,何为不能人事?听了‘林浩一命’,思及二哥林杰,又一口逆血冲出。 这次并未上前追打,他跌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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