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声摘花有心折柳(1/1)

作者:沉梦不归

蜉蝣寄此生第2章 无声摘花有心折柳

屋里静了许久,听闻前厅换上一支新曲。 紫衫人终于动了。 她将手里的物件儿换了个姿势,继续垂头鼓弄,“你要见罗绮?如此说来,你就是上次那个冤大头?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 楚凡咧嘴,不敢反驳。 他拱手弯腰行礼道,“小子林楚凡,见过前辈。我两次前来,只为面见罗绮,有事相询。不知前辈,可否行个方便?” 嗡! 紫衫弦动,“你寻她何事?先说与我来。” 林楚凡皱巴着脸,扭头看林飞。林飞眼观鼻,鼻观心,全凭少爷做主。 楚凡试探道,“不知前辈,为何对在下私事,如此有兴趣?” 紫衫人忽然暴烈,“凭你也配?罗绮那丫头,犯了事,正在受罚。无故不得探视。” 楚凡闻言,眼珠乱转,“前辈明鉴。是否有误会?罗绮不像行为无端之人,如何犯事?不若容我见她一面,万一解开些疑团,也未可知。” 紫衫人手中不停,反问一句,“你自称林楚凡。扰得炽焰城沸反盈天的贮灵石,可在你手里?” “咳咳……” 楚凡没有饮水,呼吸竟被呛到,“也不知是谁造的谣!前些日子在城东,遇到不少江湖人,都是为此而来。有礼貌的,问我借;没耐性的,直接抢。搞得我快相信,贮灵石在自己手上。” 紫衫人忽而沉吟,“那颗石头比较特殊,除了……咳,助人突破境界。若在你手里,不妨取出,我天香阁,愿以两块相换。” 楚凡轻微摇头,“前辈也说玩笑话。那块贮灵石在何处,罗绮应该比我清楚。莫非,她没有对您如实相告?那也不对,当日多人在场,不好遮掩吧。” 他想方设法,绕到罗绮身上。 紫衫人道,“罗绮触犯门规,其言其行,不足为信。如今我只想听听,你这当事人,如何说法?” 林楚凡顿觉牙疼,“前辈,我二人可否坐下,喝杯茶。再同你娓娓道来?您坐在里面,避风又保暖。我们在门口,被冷风吹了有一会儿。” 然而,门口并无风,只是门窗开了半晌,略有凉意。如今也早已关闭。 紫衫人摆手,角落里的一套桌椅,竟自动浮空少许距离,笔直朝着他们二人而来。 这一手惊到了林楚凡。他自认,恐怕无梦动用风力,也难以如此轻描淡写。 屋内其他事物,均无异常,就连桌布边角的流苏,都未曾吹动半点。 神乎其技! 林楚凡眼见着桌上摆好茶点,只能压住内心惊惧,硬着头皮坐下。 如今换成楚凡吃糕点,林飞饮茶。 楚凡拿捏一块绿色糕点,一丁点儿,一丁点儿,捏下一小块儿,放到舌头上,慢慢细品。 他支支吾吾道,“前辈,当天你们六大门派,各有弟子到场。为何不向他们求证一二?你们都是名门大派,彼此之间,应有些交情才是?” 紫衫人冷笑,“哼,这就是你拖拉半晌,想出的对策?” 楚凡一惊,糕点掉渣。 紫衫轻缓道,“天心和莫韭,飘然远去;孟今放出消息,石头在你;朱赫三缄其口;闻无声下落不明;罗绮不足为信。若换做你是我,是否应该听听,当事人如何说法?” 听闻此言,楚凡吓了一跳。 竟有这么多曲折?朱掌柜不言,或许是想保护青禾公主这个潜在客户。可闻无声下落不明?有些蹊跷。 林楚凡定了定神,说道,“此事竟生出波折?出乎在下意料。实不相瞒,小子此番前来,也是为琴师闻无声。日前,在城东山上,遇见一位吹笛子,哦不,可能是箫,自称唐小青的人。她貌似浣风谷弟子,竟向我讨要贮灵石。我同她提起闻无声,她竟说,不识此人。” 紫衫人放下手中的物件儿,声音多了几分锐利,“此事当真?唐小青可承认是浣风谷弟子,竟不识闻无声?” 林楚凡脖子一凉,“前辈稍安勿躁。当日情形危急,她也未说清楚。更何况,彼此还是敌对,其言也未必可信。 再者,即便不识闻无声,也未必不识那个人。我见过琴师出手,动弦之间穿人手臂。这手音律攻法,如何都像浣风谷弟子。或许只是换个名字而已。” 紫衫人轻叹口气,也没了修缮的心情,“你还是将贮灵石归属之事,说来听听。我知当日有青禾公主在场。这也是为何,我早来到炽焰城,却不去找你的缘故。洛长风的颜面,还是给他留三分。” 你们可真行,堂堂炎国之主,竟然只给留三分颜面。 林楚凡面露回忆,“说起来,那还是夏天傍晚。我记得,当时,夕阳仍在,却天降骤雨……” 紫衣人语调平和,“我只关心归属!” 林楚凡却觉得汗毛耸立。 他急忙换了口吻,“哦。当日临时归属于公主殿下,诸位门派竞拍,最终由罗绮拍下。 但金票是闻无声与罗绮一同凑的,如此才压住落宝斋一头。只是笔墨山孟今不死心,勾结暗影楼杀手,意图趁人之危,从二位手中抢夺。 公主殿下有心帮手,假借回购之名,震慑宵小之徒。事后,将石头归还罗绮。” “唉……” 紫衫人摆手向后,“你自去见她吧。” 楚凡刚要起身,稍微用力,却腿脚一麻,又坐回去。 这是不放我走么? 他又反复尝试,终于确定。又不敢当面翻脸,只好假意问询,“既然前辈说闻无声不知所踪,我自然信得过。倒不急于见罗绮。不知她所犯何事?是否有误会?可有转还余地?” 紫衫人分外严厉,“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你若听了,也算牵扯其中。若不能妥善处置,恐有祸端。你可还想知道?” 林楚凡真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光! 他挠头笑道,“前辈。我刚想到,有件要紧事儿,需尽快见到罗绮。至于您说的事情,我见过她之后,再决定。” 林楚凡暗恨。为何嘴贱如此,非要招惹这种是非? 紫衫人转过身来,“哼,晚了!今日我不应允,你出不得此门。” 她面上覆着一只面具,似金非木,似木非金。没什么表情,谈不上好坏善恶。 林楚凡的肠子已然悔青,“前辈,要不然您留我在这听故事。放我这书童离去。他只是普通人,参与修炼者的事情,是祸非福。” 紫衫人冷哼一声,“你倒是有几分好心。老身不做纵虎归山之事。与其放他去报信,不若留下同听,也算给你提个醒。若事有不谐,一起料理就是。” 林飞倒是不怕,自顾品茶。他没听出老婆婆有杀意。只觉楚凡反应过激。 他哪里知道,楚凡已自身难保。委实不愿招惹这类事情。 面具之后说道,“老身姓慕,天香阁长老。此来炽焰城,一是为了料理贮灵石之事;二么,本门弟子罗绮,与琴师闻无声,关系已然非分,却无媒聘之礼。 最糊涂的是,不仅丢了贮灵石,还失身于他。如今闻无声下落不明,若不通过本门考核,或者不同意入赘本门,当由罗绮亲手取其性命。 如若罗绮做不到,毁去容貌,散去灵力,终身为天香阁做奴。” 看不到面具之下的表情,听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楚凡皱眉,“何为失身?” 石头丢了,还能理解。身丢了,是何意? 赶在慕长老发怒之前,林飞红着脸,站起身,踢楚凡一脚,趴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 林楚凡恍然,“哦,是在下失礼了。我还小,前辈莫怪。咳,自上次城南一战所见,他二人郎情妾意,危难时刻互相救助。面对凌厉巫术,躲闪不及,恨不得以己身相替对方。理应是一对儿终成眷属的璧人。这其中是否有误会?” 慕长老摇头叹息,“我不管有没有误会。如今两件事,丢了石头,名节不保。前者还好,我天香阁并非缺此一物。只是为门下弟子讨个说法。 至于后者,门规如此。若对方不能入赘,要么他死,要么弟子自贬为奴。” 楚凡懵了,这两件事儿,你们七大门派之一都搞不定,强留我在这做什么? 他试探道,“前辈可是怀疑,闻无声带走贮灵石?并非没有可能。毕竟买石头的钱,他出一部分。至于事成之后,如何分配,应该是你们两派之间,协商事宜。” 看着慕长老并无发怒的趋势,楚凡壮胆说道,“至于说闻无声入赘,倒也并非没有可能。找他出来当面对质。他们感情还蛮深的。 实在不行,可以直接找浣风谷。大家同为名门大派,不会这点儿事情都说不通吧?” 慕紫容气急,“你真是个木头脑袋。我直说,闻无声为博取罗绮信任,诱她行不轨之事。事后,携贮灵石消失。 罗绮不愿意相信,迟迟不接追杀闻无声的命令。坐等毁容散灵。” 旁边传来抽泣声,扭头一看,林飞哭了。 楚凡又是一脸懵,“你怎么了?这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哭上了?” 林飞抽噎,“罗绮姐姐,她下不去手,所以坚称不信。呜呜……” 楚凡狐疑,这你都知道?可真能编。 慕长老骂他,“这丫头是个机灵的。比你这蠢蛋强百倍!留你在这,是为了帮罗绮一把。她是个不错的苗子,过了这道关口,日后成就,不可限量。意下如何?” 这就把林飞识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过这事儿,与我何关? 林楚凡又觉牙疼,“前辈容禀。贮灵石一事,我可以劝青禾公主,公开宣称在她手里。料想炎国之内,也无人冒此大不韪,前去滋扰。罗绮丢失贮灵石的罪责,几乎可以省略。” 见慕长老点头,他心下稍安。 林楚凡琢磨道,“至于闻无声,实在无法。无影无踪的人,天下之大,何处去寻?总不能随意抓一个,蒙上眼睛,送到罗绮面前杀了吧?” 慕长老又是频频点头。 估计是笑了,虽看不到,但语气十分和蔼,“果然,你小子有些小聪明。我听罗绮谈及当日情形,就知你不是蠢蛋。既如此,一事不烦二主,这假冒闻无声一事,由你兼顾。” 林楚凡差点儿吓尿出来,“前,前,前,前辈!咱们有话好说。有何不满意,您大可提出。万事都可商量!我还小,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可不能当替死鬼啊!” 林楚凡腿肚子转筋,抬腿就跑。刚有动作,被一股力道压住身形,不得挣脱。 林飞也不顾上哭,抹去眼泪,站起身来,想去扶楚凡。 又觉得无用,他的力量还不如少爷,灵力都没。 慕紫容骂道,“怂包!我几时说过,让你替他去死?就不能,替他入赘我天香阁?” 楚凡使劲儿眨巴着小眼睛,装出无辜愣神的模样。 内心却剧烈翻腾,难道东窗事发,天泪之事败露了?否则,我何德何能,可以入赘天香阁。 再不然,是熊宝追那对儿混蛋,动静闹太大,惹人注意了? 他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有何可取之处。 远在千里之外的吴桐和桑蜃,突然打起喷嚏。 吴桐罕见说了句长话,“师父说,这样代表有人想我们。” 罗绮轻拍一下他的头,“你那死鬼师父,没教你点儿好东西!这分明是天气太冷,冻得。” 红袖馆后院小屋里,楚凡眨巴了半天的小眼睛。 他偷眼瞄面具,“前辈谬赞了,小子荣幸之至。只是,我年纪还小。更何况,这种事情,父母尚在,万不可如此草率。 退一步说,即使我家老头子同意了,也不能如此亏待罗绮。我这副样貌,自己心里有数,每日不敢照铜镜,唯恐吓到自己。 不知小子何处入了您老法眼?还请您老人家明示,我回去就改!” “混账!” 慕长老怒极,“自出事之后,罗绮恐事情败露,闭门谢客,不见外人。期间,只有你,进过一次她的房间。此事,你回去如何更改?” 原来如此,换了旁人无法自圆其说。 林楚凡低下头,眼睛滴溜溜一转,壮胆建议道,“慕长老,不如咱们打个商量?我这副容貌,实在是辜负罗绮的天人之姿。不若换我这位书童,他容貌俊秀,定是位良配。” 林飞擦干泪水,收拾心情,准备帮罗绮一把的。不料,突然被推做挡箭牌,俏脸通红。 慕紫容面具都震了一下,“你以为我老眼昏花。连个男娃和女娃都分不清楚?更何况,你真放心?让她一介凡人,整日陪着罗绮,在这红袖馆里,朝歌暮弦,争妍卖笑?” 林楚凡一脸苦相,“什么?入赘之后,要在红袖馆卖笑?那我更不合适!我敢笑,你敢让客人看么?” 慕长老突然没了耐心,“废话少说!此事老身有私心,不忍看罗绮就此沉落,一蹶不振。所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入赘我天香阁,有一份重宝做聘礼。入门后,还有合适的功法。你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不是万事好商量么?不用在这磨嘴皮子!” 楚凡心中一凛,这事儿怕是糊弄不过去了! 他茫然道,“入赘为何物?我不懂。对于罗绮之事,我是愿帮手。但是,能否不要将我,带到那什么阁关押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的日子。 而且,我只是替闻无声背个锅,没必要如此假戏真做。修炼功法,我就不贪图了。那个聘礼,可以换成贮灵石么?普通点儿就行……” 楚凡越说,声音越低。 面具之后,却有些不解,“你已身具灵力,寻那贮灵石有何用?” 林楚凡正色道,“前辈明鉴。我这位书童,女扮男装跟在我身边,实在委屈她。她父亲被人所害,又被仇人追杀。我寻这贮灵石,是为帮她唤灵。一来可添自保之力,二来为报仇做准备。若非为了贮灵石,我何苦卷入你们的斗争里?” 提起周成之死,林飞眼眶被泪水盈满,汩汩流出。既是怀念父亲,也感念楚凡心意。 最初是为了帮楚夕,但被夫人禁止。之后,确实问过她和火苗的意见,并且承诺,早晚会帮她。 如今好事就在眼前,却是用他的聘礼换的。 他大概不知,入赘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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