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明第九章 老子被曹操卖了?
行辕大帐是李自成处理军务和议事的地方,从后门出来三丈远就是后帐,这里比大帐要小得多了。 这里既作为大元帅李自成的居住之处,也是他听牛金星讲读的地方,更是他与心腹密议军机之所在,内里除了一方长桌和几把木椅,便只有一张用单扇门板搭起的小床。 几人相互谦让着坐下以后,张献忠就笑着说道:“李哥,你如今都已是大元帅啦,手下更是几十万人马,咋还过这样的清苦日子嘞?” 李自成面上含笑说道:“如今都在行军打仗,能用门板搭个床铺来歇息,还有张小桌子和几把椅子,我都觉得已经满不错啦,还要啥子嘞?” 张献忠哈哈一笑,道:“李哥,你都已经打下这般大基业,真是自找苦吃啊!” 罗汝才在一旁也笑将起来,对张献忠说道:“这就是咱李哥不同于你我之处啦,在当今天下群雄之中确实是出类拔萃。” 张献忠听了罗汝才的话,不由在心中暗自奇怪:曹操同自成原是拜身,又比自成大,怎地也对自成称起哥来了? 但他旋即便心中恍然,不禁暗暗骂道:“不愧是曹操,还真是一个狡猾的老狐狸,啥子事他都做得出来!” “我仨人差不多同时起义。” 罗汝才这时又开了口,只听他接着说道:“可若是论起交情来,我同李哥原是拜身,同敬轩也是拜身。” 他说着又抬手指向一片的宋献策,继续道:“这位献策兄,是李哥的军师,同我也是极好的朋友,无话不谈。 我们有些私话在大帐中不便当众讲,然到了这里可就是无话不可出口,可这话要说清楚,咱仨人说清楚以后,就可以免除各营上下文武的猜测和议论。” 罗汝才面色忽然郑重起来,他看着张献忠道:“敬轩,李哥是名在谶记,必得天下。几月前,众将士推尊咱李哥称‘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 这些事儿想必你也都已听到,咱就不用再细说啦,而如今你兵败来投,照理应当奉李哥为主,今后你同我更须实心实意助李哥打下江山。 对于这事,你得当着大元帅的面说清楚,我想李哥也是个胸怀似海的人,决不会与你计较往日芥蒂。” 张献忠心里自然清楚,罗汝才定是见大帐内人多,怕他拉不下脸面来,才请了李自成和宋献策同来后帐说话。 此刻有求于人又能如何,张献忠心领神会地赶快说道:“曹哥说的是,说的是。我这次来就是要奉李哥为主的,要实心实意帮李哥打江山。 刚才在大帐中因见人多,我怕万一咱老张说出来。李哥却又不肯收留我,那不是反而不美啦,所以才一直未敢将这些话儿直说出口。” 李自成面色和善地向他说道:“你我都是老弟兄,同心协力推翻大明江山,也用不着说是来奉我为主的话,只要敬轩你肯留下与大家共事,不管怎么说都好。 若是遇着了军国大事,你们的主见对,我当然也会听你们的,却不必说是奉谁为主。” 罗汝才见张献忠终于开了口,事有转机,忙趁热打铁般地说道:“虽然李哥谦逊,但大家奉你为主,这可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你若是不愿敬轩留下,这话也就不用再说了,但既然让他留下来,今后他就得在你的大旗之下,依着你的旗号行事才好。 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咱们大军之中也当如此!” 宋献策也赶快在一旁附和道:“大将军所言极是。请大元帅不必过多谦让才好。我想敬轩将军这次前来会师,也必是决心相投,甘作部下。 你不肯让他奉你为主,他又怎好留下做事? 西营将士既来会师,就当与大军融为一体,如不能成为一体,岂不是军中有军,各自为谋,各行其令?” 张献忠闻言心中一惊,他暗自瞟了罗汝才一眼,却见他满面春风,频频点头,接着又看见李自成也是面带微笑,显然宋献策的这番话大合他的心意,免不了还很有可能是出自他的授意。 心念及此,他不由在心中骂道:“他娘的嘞,这是明明白白要吞掉老子的西营啊!” 宋献策却根本不管他心中作何想,自顾自的又接着说道:“况且,大家共同拥戴闯王为主,并非为闯王一己之私利,而是为着上应天心,下顺民意。 献策向闯王献谶记的事,大将军自然是十分清楚,想来敬轩将军也必有所耳闻,古本谶记上写的明明白白‘十八子当主神器’。 目前莫看天下扰攘,群雄纷起,更应看到天下民心之所向,确都应在闯王一人的身上! 今日敬轩将军更率领西营将士来此会师,更高呼愿奉闯王为主,正是知天命、识时务,将来富贵尊荣,自不待言。” 张献忠听了宋献策这番话,心中感觉极不是滋味,但他一想到自己如今的窘境,不由在心中暗自叹道“人到屋檐下,又怎能不低头”啊。 虽然他在心中暗自骂着:“你娘的江湖术士,造谣惑众!” 但在表面上却又是另一番做派,张献忠谨记着徐以显“心狠、手辣、脸厚”这六字真言,将自己内心完全掩藏了起来。 宋献策的话才一说完,张献忠就哈哈大笑着说道:“宋军师你可真行啊!硬是把那话儿,全都说到俺老张的心尖儿上啦! 你向我闯王哥献谶记这事,我也有所耳闻,就算他娘的没有这回事儿,我也想要与李哥一块奋力,李哥可真是一代英雄豪杰,合当天下群雄之首。 倘若俺不是真心实意地奉李哥为主,又何苦来此间遭这份罪? 虽然咱刚打了一个败仗,可这天宽地广的,难道俺就非要来闯王大旗下躲风避雨不成? 咱老张来这里,还不是为着帮我李哥打江山!” 罗汝才本就为了撮合他们,当下便适时开口说道:“好!敬轩说的好哇,这可完全是一片赤诚之心嘛!” 闯王李自成见到张献忠对自己服了软,心中顿觉欢喜不已,他高兴地说道:“我对敬轩自然是信得过的,绝对信得过。” 他转过头又向帐外侍立着的亲兵吩咐道:“去,请老神仙过来一趟!” 老神仙尚炯本就在附近的其他帐中等候,闻讯立刻就赶了过来。 一见到尚炯,张献忠可是倍感亲切,他直接跳起来一把抓住尚炯的肩膀,接连摇晃了几下,大声道:“啊呀,子明啊!俺老张可算是看到你啦,你刚才不晓得咱来了么,咋个这时候才出来哩?” 尚炯笑着对他说道:“晓得,当然晓得。敬帅到来可是咱闯营的头等大事,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腻?天刚明时,我就已经知道啦,又见敬帅,这心里可是真高兴嘞!” 张献忠面上佯装不悦道:“竟瞎扯。你若是真个高兴,咋不早些来见咱?” 尚炯却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如今可与往日不同啦。往日老八队的人马不多,局面小,所以我经常跟在闯王爷身边,好像家人一样。 可如今他手下有几十万人马,文臣武将众多,且军中的事情也繁多起来,这和从前相比是大不一样啦。 我虽也是老八队的旧人,关系更是非同一般,但终究也只是一个随军的医者大夫,管不着那些个军国大事,所以闯王若不召唤,我便很少跟在闯王身边。 就如今日敬帅来啦,闯王自是带着文臣武将相迎,我一个随军的医者,不在其位,故才未上前恭迎敬帅大驾,然咱这心里头也确实为此高兴哩。” 张献忠哈哈大笑,他用力拍了一下尚老神仙的肩膀,对他道:“老神仙说的有道理,我不怪你。快些给我瞧瞧这箭创,念着咱们的老交情,将你那些个神药妙丹一股脑都给咱拿出来,可别在闯王面前给我老张上烂药啊!” 大家听了张献忠的话都不觉大笑起来,同时,他们也听出张献忠那最后的一句话里更是一语双关之意。 尚炯这里边说话边取出一应器具,已经开始为张献忠清理箭创,他看到伤口已经在逐渐愈合,只是尚有一些余脓未净而已。 他先是用一柄锋利的小刀子,在已渐愈合的伤口上重新挑破一处小口,再用手指轻轻按摩挤压着箭疮周边皮肤,迫使未净的余脓从伤口处流出流净。 然后又用一种十分柔和的白绵纸捻成捻儿,蘸了一点红色的药面,探进伤口内里去,直到深处。 这时,尚炯看到张献忠的眉头微皱,便问道:“敬帅,可是有些疼痛吧?” 张献忠则十分不屑地笑骂道:“扯淡!你动刀子咱也不会喊一声嘞!” 李自成、曹操和宋献策都已经停止了交谈,他们都在观看着老神仙给张献忠治疗箭伤,小帐内也显得十分的安静。 ………… 片刻后,老神仙尚炯便给张献忠处理好了箭疮,几人起身往行辕大帐行来,快到大帐后门处时,大帐内传来众人议论之声,张献忠好奇便站定了脚步,李自成、罗汝才见他如此,便都停步不前,听着大帐内众人的谈话。 只听闯营总哨刘宗敏的声音传出:“……说来也觉可笑,京城里的那帮官老爷们啥子离奇荒唐的瞎话儿,他都能都编得出来! 近来有一个探事人儿从京师回来,才知道在京师茶馆中盛传着我们大元帅,去冬是怎样进入河南的故事。” 潘独鳌的声音又响起:“是如何说的?” 刘宗敏的声音又说道:“他们讲,咱闯王被围困在巴东的啥鱼复诸山中,粮草辎重隔断在赤甲山和寒山两地。 讲咱们人马绝粮,将士也是纷纷出降官军,闯王也是没了办法,竟两次到林中想要上吊,一了百了,都幸而被双喜这娃儿看见给劝住啦。 又讲闯王与我一起出帐去走走,只有张鼐一个跟着,见路边有一野庙,闯王便叹口气说‘往日人们都说我当有天下,今何不到庙中打上一卦问问?倘若打卦不吉,就是我不当有天下。捷轩,若是那样你就砍掉我的脑袋,投降官军去吧!’ 我说‘好,那就打一卦问问!’我们就这样在神龛前跪了下去……” 刘宗敏的声音接着说道:“我们用筊子连打了三卦,都他娘的是吉卦。我腾一下就从地上跳将起来,对闯王大喊着‘李哥,我任死也要跟着你干到底!’ 此后,我便跑回帐中先杀了自己的两个婆姨,将士们听说了后,也都纷纷地杀死自己婆姨,又放火烧了营寨,这才一鼓作气杀出重围,直奔河南而去。” 他接着又大笑着继续道:“哈哈……真是可笑,操他老娘的……我刘宗敏啥时候杀过婆姨呀?难道我刘宗敏非打了吉卦,才肯下狠心跟随闯王打江山么? 难道咱们闯王竟是那样软弱没出息,动不动就哭鼻子,要上吊的嘛?” 刘宗敏接着又说道:“我们去年只有千把人,一个鱼复山都占据不了,还他娘的说啥鱼复诸山?再说那时我们又有啥粮草辎重,就算被隔断在别处又能如何? 真他娘的顺嘴瞎编胡造!” 张献忠见也听得差不多了,便笑着对李自成道:“李哥,咱还不知道京师中竟替你编出这么一个故事来,真是有趣啊。 哈哈哈……” 李自成也说道:“哼,这帮子无能的狗官,除了欺辱咱老百姓,就是窝里斗最厉害。他等见不得杨嗣昌掌权,就算杨嗣昌死了也不肯放过他。 便四出造谣说我是从川中进的河南,为的便是想谋算着加重杨嗣昌这条老狗的罪责!” “啊,原来如此。”张献忠显出一副如醍醐灌顶般的样子。 突然,从行辕大帐中又传来袁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