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长生第十九章 天涯一别两路长(一)
俞大猷等人听到声音,只道是长生中了阵中机关,赶紧一起循着绳子前来营救,俞大猷重伤之下只能由秋叶丹扶着赶来。 众人见到这人可怖的样子也都被惊到,连秋叶丹和沈炼都不禁哆嗦了一下。 俞大猷看了看缓缓道:“此人应是胸口受了重击还被剥了面皮,应该就是下山时被汪直遇到的真正的齐哲明了。” 众人也想起了汪直所说,看到齐哲明被生生割去面皮如此凄惨,都不禁叹气。俞大猷又道:“他尸体未腐,胸口好像有极微弱的起伏,也许未死尚且有一丝气息。” 俞大猷缓缓俯身查看齐哲明的脉搏,果然还有极其微弱的跳动。众人将他抬到一边喂了些清水。俞大猷伤重只能由沈炼给他胸口缓缓过了一点真气,之后又稍掐其人中,齐哲明出了一口气醒了过来。 齐哲明生命已经垂危,好不容易上来一口气又见到熟悉的人,顿时竟然有了些精神,不仅意识清醒还能开口说话。俞大猷知道他这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之象,一时虽得好转但稍时必然断无可救,油尽灯枯恐怕就是这一两个时辰的事情,便也不阻拦他说话消耗所剩无几的生命了。 齐哲明说道自己送完沈炼和陆流后,下山时突然碰到两人,他万没料到有人能在山中迷阵中从容识路,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击而倒,万幸留住了一丝性命,但他醒来时已经重伤不已剧痛难忍,整张脸皮都被割了去,齐哲明对徐渭忠心耿耿,他担心贼人对山庄不利,一口气顶着咬牙不死想冲山上爬去。 他这几日数次昏迷又数次苏醒,也不知道都过了多久,只想着爬也要爬到山庄看一眼情况再死。幸得他多年在山中生活,可以分辨山菌有无毒性,勉强进食维持着奄奄一息的性命,靠着一丝执念强撑到了现在。 众人闻言都心中感慨,看着齐哲明行将就木不忍心告诉他真相,俞大猷顿了顿,还是将庄内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于他,他心道此人如此执念值得钦佩,虽然将死但也应该去的明白。 长生悲伤自责道:“这是长生之错,给水月山庄带来如此大难。” 俞大猷抬手挡了一下长生道:“此乃我等之错,如能脱困俞大猷一定为水月山庄的各位报仇雪恨。” 齐哲明摇摇头缓缓道:“我水月山庄虽然遭此大难,但也不至于迁怒记恨他人,齐某能分善恶能辨是非。这事乃是倭首贼寇之罪,并非他人所累。只求诸位能脱困险境,如果我庄主吉人天相能活下来,他日还请俞大侠多多照拂,日后为我山庄雪耻。” 俞大猷将长生一把拉到自己身边,按着长生的头和自己一起鞠躬附身道:“先生高义我等定不负所托。” 齐哲明忽然道:“我一时糊涂,诸位如何能从山上走到此处,难道我庄主的迷阵暗密当真如此不堪一击,齐某将死还想各位能据实相告。” 秋叶丹这时道:“水月山庄的迷阵确实不同凡响,若是只有我自己早就死在其中了,我们合众人之力,再加上运气好,才勉强走到了现在,而且如今也并未脱困,不知何时才能走出。” 俞大猷也不隐瞒,将众人如何分辨迷阵方向的前因后果告知了齐哲明。 齐哲明缓缓说:“诸位果然不是池中之物,能同时通晓奇门八卦,又对诗文典故如此了解,还要兼备武功勇气者实属难得啊。这山中迷阵暗含的破解之法,是我庄主稀才爱才所留下的的一份善念,若有能道破此中玄机者,必然是人中之龙凤,庄主愿意给其一条退路。各位找到的这破阵之法确实是可以回到山下的,但是此办法只能退不能进,可以回到山下入口,但是上不得上山庄。只因下山之路很多,但山庄所在大阵的休门水坎之地只有一条路另有隐秘,依此法是上不去找不到的。” 俞大猷点头道:“这倒也符合徐庄主行事之性。” 齐哲明又缓缓道:“齐谋知道自己已是命在旦夕,咽气之时左右就在片刻。我胞弟遇害,上官姑娘香殒,庄主也生死不明凶多吉少,庄内众人可能也都遭了毒手。齐谋只求死后能葬于山内,身后之事还要麻烦俞大侠与诸位多费汗水辛苦,将齐哲明埋入山土化作春泥,永侍水月山庄。如果可以,我碑之上,请刻写水月山庄管家六字为称。万劳诸位感激不尽,此恩情来世相报。” 俞大猷郑重答应,齐哲明弥留之际为众人指点了如何辨识可食山菌,又勉力支撑为众人指点了一断下山之路。没撑多久便闭眼而去了。 众人对齐哲明指点之情颇为感谢,又同情于其遭遇,不顾腹中饥饿身体疲惫,为他庄重埋葬入土为安。俞大猷重信承诺,请秋叶丹搬来一块大石,亲自刻写到“水月山庄管家齐哲明之墓”,想来这是他生平最得意骄傲之事。 长生心中有愧,又感念齐哲明帮扶之情,他跪在一遍口中喃喃颂念着《法华经》经文为其超度祈愿,“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 众人安葬好齐哲明,按其所说辨认采食了一些山菌勉强果腹之后继续找路。 想来已经是接近山下入口处,山路逐渐好走了许多,周围雾气也不再那么浓密难以视物探路。众人依照齐哲明指点,又以破阵之法得以分辨方向进程快了许多,不过又走了大半日,眼见便来到了大路之上。 沈炼道:“走到此处我已经有些印象了,想来山庄入口处就在不远处了。” 秋叶丹扶着俞大猷笑道:“真是不易啊,我想想怎么说,可谓是‘拨开层云见月明’!” 长生笑道:“秋姐姐,你突然说话这么有文采诗情,我都不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