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贼(1/1)

作者:刺墨无伤

风起花月落窃贼

夜莺自山林间传来几声略显凄婉的啼鸣,春冬之交的晚风徐徐的吹着,伴随着寝殿内的烛灯一一熄灭,几声违和的喷嚏响起。 萧奂亭完全失去早日的活力,此时他被棉被裹得像个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身子也不由得微微的颤抖——显然是对山中的夜晚感到极不适应,高处不胜寒嘛。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忽长忽短的喷嚏声终于消失,萧奂亭睡着了。 宁安依旧睡不着,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在漆黑的屋内睁着大大而晶莹的眼珠。困意始终没有出现,使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失眠了。九日江蓠就静静的待在床头的一个小花瓶中,是白日的一位学长送的,姓名一时想不起来,只记得他相貌平平,但很和蔼可亲,腰间系着青带,唯一亮眼也是最让人记忆深刻的就是他那双如同朝露般动人的双眸,深情款款,清澈到不含一粒沙尘,让人过目难忘。竹窗半掩着,北风无法吹入,多多少少还有一点星光洒进屋子里,不是很显眼,反射到剑鞘上有点苍白无力,像风烛残年的老人的头发。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自始至终,萦绕着宁安,倒是让他不由得怀疑——花香不是都有安神的作用吗? 这也使他不得不想起午后在后山溪旁所遇见的那位白带学长,好像是叫汉从孚,名字起得多少有点儿随意,和纯净的白带显得很搭。但再随意也比我的名字好不少吧,宁安,安宁,小安子……宁安并没有往下深挖,而是强迫自己不再追忆当年在学堂的事,过去的事,不愿回首。 明日起,哦,不对。总之再过几日,“奚宁安”这个名字就要光荣下岗了,呵呵,小时被嘲讽了那么些年的名字,现在想起来竟有些舍不得呢。还记得小时候齐先生经常拿韩信受胯下之辱的事来教育我们……诶,怎么又回到那时候了?也是,这个符号已经跟随我多年,见证了我多少年的岁月、蜕变与成长,我与它早已融为一体了,她是我的代名词,而我则是它的体现者。诶,生出感情,一时难以释然了。我们那时总爱说还有明天,可一转眼却已恍然不见!宁安身子微侧,把脑袋转向了安详熟睡中的公孙少。 细想起来,我是去年七月来的洛桃原,第一天就结识了公孙少,转眼就是半年了。时光无情,岁月欺人啊。这么多看上去严肃帅气的人开起玩笑来也是一套一套的,防不胜防啊。初试,复试,鹿鸣滩……时光轴在宁安的脑中飞速的放映着,终于来到了现在。星光再次映入了宁安的眼帘,凄清,冰凉。 宁安的视线越过了公孙少,落在了蜷缩着的萧奂亭,倒是让人不禁想起一个成语——作茧自缚。 这个小顽童啊,居然比我还淘气。还真是让我长见识了,一直以为我已经够闹了,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谦虚。真是难懂他的心智,活脱脱一个小孩儿,也挺好,出淤泥而不染,诶等等,这样一来我成什么了?改成不谙世事会好些吧。单纯到不想伤害他。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好歹还没有到讨人厌的地步,同桌徐淦……算了算了,不提他了……虞媕斓…… 宁安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了,瞬间从回忆中跳出,警戒的盯着大门——很快,大门就被无声的推开了! “有贼啊!”宁安本想大喊一声,却在紧张的驱使下暂时按捺住自己,双眼眯成一条缝,暗中观察。 本以为贼会蹑手蹑脚的溜进来,一身黑,贼眉鼠眼,草木皆兵的形象在宁安脑中瞬间生成。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更加吃惊了——六七个衣冠齐整的“贼”跨过门槛,肆无忌惮地款款走入,就和跨进自己家门一样自然心安,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瞟了眼一向机警的公孙少,依旧安睡。夜色中难以分辨他们的衣服样式,面容相貌更是无法识别,但单单从他们的剪影上看,尤其是他们那统一而熟悉的发式。 “谦泷弟子?!”宁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对方的阵仗,还是暗自捏了把汗。 只见领头的那位弟子一挥手,身后的几个弟子立刻沿着走道散开,走到了附近新生的床前,把擦拭的一尘不染的佩剑连鞘一同拿起,随即前往下一位弟子床前,饶有兴趣的打量几眼,抄起了剑。领头的那位弟子像是察觉到了九日江蓠的奇香,把头一扭,注意到了宁安枕侧的一盆花。宁安立刻把眼紧闭,怕被面前这高大的谦泷弟子发现,尽己所能努力地扮出一副睡意正酣的模样,隐藏在棉被之下的手心早已被一层冷汗所覆盖。领头的弟子在宁安床前注视良久,看着宁安微微渗汗的耳垂,伸出了自己空闲的右手。 宁安隐约觉得有一阵阴风朝自己袭来,而自己就如同待宰的羔羊,只能等待命运的审判,一股压迫感油然而生,不自在的感觉缠住了全身。宁安真想咽口水压压惊,然而他做不到,冥冥之中感到那位弟子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忽然,风停了,床面有了点微微起伏,虽不大,却也足以把宁安吓的心惊,双手不自觉地颤抖。一边的其他弟子似乎发觉宁安动了一下,看了会儿没反应,转身继续收剑去了。领头弟子把那插有九日江蓠的花瓶拿到眼前,看着花瓣上反射过来的点点皎洁的星光,纯美,把花瓶挪到鼻尖,一阵沁人的花香迎来。 “此花真是奇特,折下了还能有如此奇香。”弟子心想。 弟子慢慢汇聚,手中抱着各式各样的剑,其中一位把剑递给另一位弟子,朝领头弟子行了个拱手礼,领头弟子点点头,把今日江蓠放回了宁安的床头,转身,悄无声息的走出了白容居。垫后的两位把大门合上,一切动作都无声无息,就如同他们从未来过一般。 宁安终于睁开左眼,看着已经合上的大门与寂静寒冷的白容居,终于松了口气。麻利地从床上坐起,扫视着周围熟睡中的同学,曾经的那点点银光已完全消失,屋内一片漆黑,窗也不知何时被彻底合上。宁安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想象着明日早晨白容居内的沸腾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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