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力(1/1)

作者:刺墨无伤

风起花月落势力

安棠的双手缓缓降了下来,努力地克制着颤抖不停的手——因为他知道,这杯酒洒了,他无论如何也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汗水早已占据了他的额头与手心,三颗豆大的汗珠已然成形。一颗经过眉心缓慢但不断地向下运动着,沿鼻梁而下,停在鼻尖,大小在肉眼可见速度迅速增大,形状也由半圆变成了向外凸出的椭圆,最终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毫无顾虑的离开了生死未卜的母体,在干燥而布满灰尘的地上绽开了花。如此说来,这也是暗阁自建成以来绽放的第三十朵花了。之前的二十九朵早已化为水汽,与浑浊的空气融为一体了。另外两颗汗珠则快速的从鬓角沿着脸颊滑过,无牵无挂的坠在地上,浸润了那一点的尘埃。这也是在它生命消逝之前唯一能做的了。 安棠无力的立起上身,动作僵硬,就像个快没电了的老年机器人。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用力的捏着杯柄,凝望着那杯漾着昏黄灯光的,透着死亡笑容的酒。 “殿下,安棠今生能为殿下效力,此生,足矣。”安棠一鼓作气的把酒一饮而尽,生怕自己再生怯意,平添更多痛苦。 酒杯缓缓的从指尖落下,在嘴唇上擦出一道痕迹,在落地时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声响。酒顺着他的咽喉一路直下,一股沁人的酒香立刻充斥了他的整个口腔、食道与胃,久久回荡。这对从不饮酒的安棠而言有点儿上头,有点晕,面颊也由方才的惨淡无光生出了些许微红。 安棠还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被幸运之神所眷顾,跪在那儿等待着药效的出现,双眼黯然的注视着眼前这在昏暗灯光的衬托下无比黑暗、盛气凌人的主子,脑补着n年之后,他如愿以偿坐上龙椅君临天下的场面——霸气,威严。咦?怎么这么像秦始皇?也罢,能做秦始皇的手下,不逊一段佳话。 璋王见状随意的把左手的酒泼在角落的地上,转而对谋士说:“明公,你可有何建议?请速提来。”语气平淡无奇,似乎刚才什事情都没发生,此地也只有他们二人一样。 “刘屹此人不好对付,我等大可把刺杀太子计划置在一边,从长计议。我想问殿下一个问题,争夺太子之位靠的是什么?”谋士脸上微微露出诡异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有点老练,有点狡猾,有点古怪,有点惊悚。 璋王沉吟了一会儿,用疑问的语气说:“谋略。” 谋士若有所思的摇摇头:“殿下能想到这层,已经比冀王与太子好的多了。” “争夺太子,靠的是势力。近几个月来朝中的两股势力冲突日益尖锐,力挺太子的刘派,与心许冀王的李派,纷争不断。可唯独没有支持殿下的人出现,他们两派斗得火热,谁会来理默不作声的您呢?现在,就是我们发展势力的好机会啊。在黑暗中迅速生长,最不引人注目。” “可朝中已无多少官员可以拉拢,朝外嘛……你是说那三大门派?”璋王说。 “然也。”谋士点了点头,接着说:“白于山朔泷派最为强盛,但他们从不与朝廷勾搭,百年多来从未违背。早些年倒是有不少人带着无数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去拉拢,均被拒门外,连白于山都没上去过。其次,这泰山的无苍派早已被刘屹拉拢,他们都很信守诺言,况且如今刘屹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他们更没有放弃他,而与我们同气连枝的理由。想来三家门派里,也就只剩巫山的峡行派可以为我所用了。” “拉拢他们可要什么条件?珠宝?土地?”璋王问。 “三大门派间的争纷也不少见,所以峡行和无苍的要求都只有一个——事成之后,灭余派,独尊己派,受尽天下人景仰。”谋士自信满满地说,最近他对三大门派功课做的还是很透彻的。 璋王点了点头:“那好,我这就修书一封。”说着,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安棠,“我再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帮我把书信带到巫山去,可以带些珠宝,但行动必须保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明公知。若叫第四者知晓,老规矩。” 璋王左手把酒杯举起晃了晃。“务必完成任务。” 安棠这时才如梦初醒,激动的抬起双手,连连作礼说:“是是是,小人一定不负使命,多谢殿下。” 璋王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也能从他的口气中看出他的死里逃生的喜出望外,慢慢转过身去,说:“起来吧。在这儿,还从未有人成功幸运地挺过第二次呢。”璋王把披风搭紧了些,咳了一声,四周的空气实在太浑浊了。急匆匆的上了台阶,离开了暗阁。 谦泷书院。 宁安沿原路兜兜转转,视野中已然出现了“白容居”三个字。宁安迫不及待地小跑着,大步迈过门槛,“我回来啦~” 白容居内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连鄙夷的目光也没有。宁安呆呆的愣在原地,上上下下都扫视了一遍,白容居里空荡荡的,除了他自己,半点人影也见不着。床铺上的衣物折叠整齐,书架上的门规也排着规整的队形,仿佛所有人一瞬间都人间蒸发了,此情此景与早上刚来时一般无二。 “什么鬼,人呢?”宁安有些着急的把九日江蓠攥在手里,沿着过道打量着人去楼空的白容居,不时发出几声牢骚。一直走到了尽头,眼看着就要走到楼梯了,宁安才死了心——这里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尴尬不禁转变为了急躁,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与大部队彻底失联了。此时的他就如同一个迷失在原始丛林中的新兵,和战友一同来,一眨眼却不见了踪影,与战友失联,眼前所见,无非是千篇一律的原始森林。 “还有没有人啊?”宁安放肆的吼道,依旧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他知道白容居只是本届学生的宿舍罢了,学长学姐们的宿舍距离有点远,根本不可能打搅到他们的。宁安一回头,阳光下的一缕白烟夺去了宁安的目光,自壶嘴里悠悠地冒出,仿佛在跳一支格律自由的舞,又仿佛是在对宁安表示挑衅。 “应该还没走多久。”宁安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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