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玫瑰第108章 你在 就是家
那晚,无风无雨,只有一轮明晃晃的圆月高挂夜空,青灰色的云层巨大连片,一会儿划过天际荡入无边的黑夜,一会儿遮天蔽影藏起最亮的月。 邵牧原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迷迷糊糊地听着林榆的声音,一只温热的手抚摸他的脊背,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归宁,对春回大地般的怀抱俯首称臣,安之若素。 像往常一样,早上六点,没有闹钟铃声,他便醒了。林榆趴在他手边,睡意酣畅,偶尔会皱皱眉头,但转瞬间又舒展开来。 将面颊一侧的碎发拨到耳后,他蹑手蹑脚的将林榆打横抱起,她缩在他怀里呓语两句又沉沉地睡过去,这一夜,她被折腾了太久。 把被子盖好,在额间落下一吻,林榆像是有感应似的,酒窝浅浅一笑,邵牧原坐在她床边呆滞着,看了许久许久,他从未奢望过林榆能包容他如此折磨人的缺点,曾几何时,一味的潜藏是他的底牌,如今却一丝不挂的放在砧板上,刀却未伤他分毫。 以前知道林榆很善良,很上进,仅此而已。现在,他想了解的更多,他想知道林榆的过去,小林榆会不会跟现在一样可爱,他还想畅想未来,想知道这个女孩儿老了会不会变成可爱的小老太婆,拉着他的手说,“老头子,别乱吃东西,不然又要闹肚子咯!” 推开淋浴室的门,他满身赤裸的打开花洒。 喷淋头里洒出与体感相适的温水,从头顶顺着往下流,一直到脚底,顺着下水道流到后花园,浇灌了一片长出嫩芽的青草地。 擦去镜子上的雾气,眼睛还泛着红,眼球四周布满血丝,他早已习惯。 闫其钰说他的情况不能轻视,最容易间歇性发作,反反复复只会越来越严重。 为了跟林榆在一起,他撒谎了,一个谎言需要另一个谎言去掩饰,最后,连自己都信了这个荒诞的谎言。事实却是无理的自我欺骗罢了,他还病着,且没有大好的迹象。 这三十年的人生里,他将近三分之二的人生都在装。装一个正常人,装一个无可挑剔的商业奇才,装一个谦逊有礼的翩翩公子,太累了,累的他总想撂挑子不干。 但转念想想,他身后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让他不敢出一点错,因为仅凭一丁点污点,就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按照惯例,他做早餐,只用两件厨房用具,吐司机和微波炉。 七点半的时候林榆也醒了,很不情愿,但她十点学校还有课,得赶回去。 看到邵牧原在厨房里站着不动,他的目光正看着窗外的棕榈愣神,不用想,那眼神定是毫无生气的漠然。 她长叹一声,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胸脯,练了练标准的微笑,轻手轻脚地小跑过去,站在邵牧原身边,“什么这么好看,我也要看!”她说得很是欢快,总是想要带给那人一些生的希望。 木讷的回头,看到那张青春洋溢的脸,好似头顶的阴霾消散了一些,他捏捏林榆的脸,“起这么早,不困吗?” “当然困,可是我还要回学校上课,莫得办法。”她的表情很是无奈,挤眉弄眼的,俏皮又可爱。 他舍不得再也见不到这样火热如骄阳的脸庞。 “那快吃早餐吧,刚刚好。” 谁也没有开口提起昨晚的事,他们默契如初,缄口不言,好似无事发生。林榆在等,等他愿意开口的那天,那个触及他心底裂痕的伤疤她不敢轻易去揭开,不忍心,也不愿。 看着林榆的笑颜,邵牧原同样不敢开口,不敢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宁静,害怕她在真正地了解他之后和那人一样,嘴上说着不会离开,却每一个动作都在后退,直到彻底退出他的世界,不给他任何解释和辩驳的机会,还顺便把照亮他的床头灯砸成稀巴烂。 林榆看着一个又大又圆的白色圆盘里躺着两片刚刚烤好的吐司,以及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还有些烫手的热牛奶。她歪着头问,“你是西方胃呀?” 嘴角蕴了一个弧度,似笑非笑,“嗯…也不算吧,主要是很方便。” “你一直吃这个?” “在国外就是这么吃的,习惯了。” “那也就是说你…这个固定早餐已经吃了五六年了?” “对呀,很怪吗?我觉得还好。” 林榆抬手看了看手表,心里嘀咕几秒,又展开笑颜,“时间还早,我给你做点中式早餐!”她还没说完,已经转过身去,走向靠在墙边的冰箱。 还没等邵牧原开口,她已经打开了那个又大又高的冰箱,映入眼帘的是空荡荡的一个隔间接着一个隔间,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这个冰箱掳走,偷回家去,因为母亲总抱怨冰箱太小了,夏天掰的甜玉米没地方储存。 脚步有些踉跄,她转过身来,指了指身后的冰箱,语气很是疑惑,“你家冰箱里…真的只有吐司和牛奶啊?” 用咳嗽掩映尴尬,邵牧原捏了捏后脖颈,面色终于有了些血色,“还…还有矿泉水。” “…那冷冻室呢?”她扶额无语,指了指下面三层。 邵牧原沉默了片刻,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又补充道,“因为平时都在公司点餐,所以我不做饭。” “那周六日呢?也不开火吗?” “嗯。”他似是想起什么,“家里的阿姨有时候会来给我做饭。” 脚步定在原处,看到那张人畜无害的表情,她突然来了兴致,向他走去,一步接着一步,没有迟疑,脚尖踮起,小鸡啄米似的吻在脸颊处落下。 “原来你也会脸红啊?”林榆看着他的红晕一点点染上脸颊,还熏进眼睛里。 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的睫毛,她接着说,“你以后…能不能把冰箱填满?” “…会坏的。” “怕坏就吃掉嘛!” “我不常吃。” “你不吃我吃!”她鼓着腮帮子假装生气,“哪里有人的家里只是用来睡觉的?那干脆叫酒店好了,睡醒就拍拍屁股走人,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 “如果家里只有我一个人,那确实是酒店,永久使用权的酒店。”握着她如葱白般细腻的手,邵牧原低头,额头轻轻抵着额头,声音绵软低沉,“但是你在就不是酒店,是家。” 他明明说的很平淡,但红晕是会传染的,通过额头这个介质,迅速传导过来,在眨眼间染红了林榆的面颊。 “你什么时候会说这种哄人的话?” “我说真的。” “我信你,那等有空了咱俩去超市把冰箱填满好不好?” “可以叫外送,很方便。” “不要,逛超市很快乐的,而且是无法用别的事情替代的快乐。” “我不懂。” “那就去一次,去体验一下就知道啦!” “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