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恕罪第10章 上清池水
朝阳殿内不似上回来时那般热闹，整座大殿空无一人，连个守卫天兵都没有，没人拦着缘起，她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无烬神君，你快出来！” 叫唤了半天，缘起嗓子都哑了，也没个回声。 紫藤花散落在各处，朝阳殿是个独属于紫藤的花海，在那片花海中，藏着一汪池子，池中水乃是自那尘封的神界中流下汇聚而成，是这九重天上最有助于修炼的地方。 “莫非这里就是上清池？” “寻常仙家得上清池水滋养，可长百年修为。” “要是我在这池水中泡上一泡，是不是也能养出仙根来？” 上清池周围仙雾缭绕，缘起无法辨认清楚环境，她又不懂仙法，无法感应到此地是否有旁人。 她蹲在池边，伸手轻轻触碰池水，瞬间灵台清明，一扫阴霾，体内血液沸腾，似是获得无穷无尽的力量。 徜徉在美妙境遇中不久，缘起缩回手，起身欲离去。 “别人的地方，还是不要随意使用。” 转身还没走出去两步，身体突然不受控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钳制，等反应过来时，人已被扔进上清池中。 扔进池中还好，但那股力量竟将她全身衣裳剥去，片叶不留。 她头上本就没什么饰物，只有一只并蒂钗，如今并蒂钗也被一并夺走，一头青丝散落，于风起时飘扬。 “哪来的无耻之徒？” 紫藤瀑布自天际降落，挡在她身前，某位无耻神君负手而立，站在紫藤架旁，漫不经心地看向花簇后气恼至极的人。 塑仙铃声响起，清脆悠扬，有涤荡人心之用。 “上清池水加上塑仙铃，有助于缘起仙子滋养仙根。” 缘起怒气未消，但听说能养出仙根，思绪被转移，她看向手腕，原先毫无动静的脉络处，竟真有若隐若现的光芒，似是仙根。 紫藤瀑布后的神君感觉到她的欣喜：“缘起仙子于人间历劫，仙根已生，往后可每日来此地浸泡此温泉，不出百年，必能塑出完整仙根。” “都说神君喜静，为何允许本仙随意进出朝阳殿？” “下界时，阿缘不是向司空陨讨了一个心愿，我愿意替他信守诺言。” “你果然是带着记忆下界，还哄骗我，当真卑鄙无耻！”缘起差点从池子里跳出来，和他当面对质，奈何周身无物，只得暂时忍下冲动。 “我记得阿缘折磨人时，可是开心得很哪！” “既然神君并未受忘川印所制，大可不必受那些苦。” 无烬没说话。 要不是透过花丛还能见到他的身影，缘起几乎以为他已经走了。 “神君如何历劫，本仙子管不得，但神君将我扔进这池子，还……除了我的衣物，未免过分！要是让九重天上的诸位仙家知道神君这般无礼，即便您是神君，也无人胆敢包庇你！” “缘起仙子穿着衣物，不便于浸润上清池水，不利于滋养仙根，本意是好的，若有冒犯之处，我可以同你道歉，还望仙子海涵。” 这诚恳的语气，缘起的怒意瞬间少了几分，她转念想到来朝阳殿的目的，再次质问“那在人间时，神君趁我入睡之际，何故抚摸我的头发？” “应是见你睡着，有碎发浮于眼眉，想为你整理罢了。” 似乎很合理，缘起的声音弱了几分：“好，那在南荒时，我……不小心亲了你的……，我既是无意，你又醒着，本应推开我才是，可你反而还……抱了我，实为乘人之危之举，实在可恨。” “缘起仙子写的命簿，委实凄惨，叫我很是伤怀，大抵是太过伤怀，想要寻求慰藉吧。” 命簿这事，缘起自觉理亏，不好强辩。 不过说起命簿，缘起想起临死之际，他说的话，不解：“本仙承认命簿之事是本仙有意刁难，神君受苦了。我记得身死之际，神君唤我为夫人，此为何意？” “这个……” “我不过是司空陨的通房丫鬟，左右唐初雪才是司空夫人，你为什么要叫我夫人？” “堂堂天界神君被凡人诓骗，于情爱一事上十分糊涂，身死时，大抵是想着若我在凡间的夫人是你，也许会是另一番命数。” 无烬神君的意思是希望缘起是他的夫人？不对，他应是在希望司空陨的夫人另有其人才是。 缘起思来想去依然觉得很奇怪：“仙家跳下机缘池时，不是能看到自己的命数，你既无忘川印，改变命数不是很容易？” 无烬神君说的话，根本无法自洽。 “机缘之事，自有命数。缘起仙子好好泡这温泉池水，我就不打扰了。” “喂……我还没问完……” 无烬神君竟然跑了？这其中必有猫腻。 缘起舒舒服服地躺在池中，起初还想着定要寻根究底，看神君究竟搞什么鬼，久而久之，温泉舒适，她便生出困意，睡了一觉。 上清池水灵力旺盛，寻常小仙泡上一会儿，大有裨益，但要是时间过长，灵力过剩，大补过头，反而有害。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无烬见缘起还没出来，心知不对劲，转瞬便来到上清池。 果然看见某位泡温泉的小仙子正昏睡着，好在没什么大碍。 他将长袍裹在她身上，将人从池中捞起，一路抱回寝殿。 路上遇见某位好事仙君，打趣他：“哟哟哟，这法力无边的神君大人，不过使个术法，就能将人带回去，偏生要亲自抱着，真真是……自讨苦吃。” “镜非台，你是不是太闲了？往后少来朝阳殿。” “凭什么？我偏要来。” 无烬不想与他过多纠缠，径自往寝殿方向走。 镜非台跟上来：“我说神君呐，你在凡间，任打任骂，忍饥挨饿，每次都等着她出现，她一出现，你就扮作受苦模样，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你这么有心机？” “要你管。” “我不管？你在人间时，也不看看是谁帮你？神君不想干的事，就使唤我造幻境，现在利用完就扔，真是狠心！” “你想与我算账？” “那倒不是，你和唐初雪大婚那场幻境，我造的可还满意？” “还行吧，继续努力。不过说起幻境，缘起受的那道天雷我还没与你算账，你若是早点告诉我，她不喜欢，宁可忍受天雷也要打破命簿，我早便出来了，何需等她受了天雷？” “我以为她自己写的命簿，她喜欢看你……的样子。” “胡说！那是命簿自我演化之物，我本以为她不会在意，便想着演上一演，只是没想到……我竟真的受了影响，她也真的受了天雷。” “当时你虽是肉体凡胎，可心性未变，怎么会真的受到那凡间俗物的干扰？” 说话间，二人已经回到寝殿，无烬将缘起安置在床榻上，看着她陷入沉思：“心中有了渴求，却求而不得，那便是当时我的真实感受，她终于回来了，我积压的妄念也就一并回来了。” “无涯洞异动，神君切勿乱了心神。” “知道了。” 镜非台走后，无烬看着沉睡中的人，冷笑：“你既然回来了，我便当你是应允我妄动心神之意。” …… 缘起在无烬神君寝殿中醒来，穿了身十分有灵气的仙袍，比她平常的素衣要好看不少。 虽然因仙力过剩而陷入昏睡，但醒来后，她的精神明显比之前还要好上不少。 可是并蒂钗不见了，一定是那无耻神君又在戏弄她！ 缘起一路鼓鼓囊囊着给自己打气，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路，这次定不能被牵着鼻子走，誓要找无烬神君讨个说法，要回并蒂钗。 朝阳殿的路比其他地方要结实不少，缘起在朝阳殿内，可以健步如飞，不用像从前一样担心，一不小心就跌下九重天。 无烬正坐在紫藤树下悠然品茶，手上似乎拿着本佛经，神色平静，无甚喜乐。 “无烬，我昨天在这泡温泉的时候，我的衣裳还有发钗，是不是都被你拿走了？快还给我！” “你是说这个？”无烬变化中并蒂钗，只见那并蒂钗又变幻为命数笔，在他手中翻转。 并蒂钗连天帝都无法驾驭，没想到无烬神君竟然可以轻松召唤出命数笔？ 不过他是远古上神，想到这里，缘起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对，快还给我！” “咳咳咳……” 陡然听见有人咳嗽的声音，缘起这才想到朝天上看，发现天帝、镜非台并好几位上仙正端坐于云台，从方才起便一直听着她的叫嚷。 镜非台率先从云台下来：“缘起仙子，我等正在与神君议事，仙子可否晚些再与神君商讨你们的……私事？” 缘起万分希望此刻朝阳殿的地面没有这般稳当，不由怀念从前一不小心就能跌下九重天的场景。 “议事就议事，坐那么高作甚？” 镜非台赔笑：“神君不喜旁人进朝阳殿。” 缘起被噎住，无话可说，只得讪讪然说道：“我改日再来，不打扰各位。” 缘起忙着往外跑，被无烬控制住，只听见他说：“缘起仙子，记得每日来此泡温泉，不过你仙根不稳，不宜过久。”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放我走。” 好不容易挣开无烬的束缚，缘起从没跑得这么快，没几步便逃离了尴尬之地。 就在缘起跑走时，天帝降下术法，意欲拦截，被无烬抬手制止。 他神色微变：“本尊不喜旁人进朝阳殿，亦不喜旁人在这朝阳殿内使用术法，帝君这是何意？” 天帝一脸威严：“司命星君冲撞神君，本帝只是想告知她些许规矩，否则这九重天上的其他小仙，若是都对神君不敬，岂不是乱作一团，毫无规矩？” “冲撞？本尊不觉得她有冲撞本尊。” “神君莫不是对这位小仙有什么特别之处？” “涿光啊，数万年不见，本尊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需要向你交代本尊所为？” “涿光不敢，望神君恕罪。” “好了，今日便到这里，南荒魔气之事，本尊自有思量。” 仙家们纷纷告退，镜非台仍旧站在原地：“天帝这个人一向注重礼法，你何必与他动气？” 无烬整理过衣袖，脸色平和许多：“本尊才懒得和他动气，好了，本尊该去尘缘阁了。” “你去尘缘阁干什么？” “登门致歉。” “你又哪里惹了那个姑奶奶，又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