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眠春山_分节阅读_第103节
姜青禾摇头，她拉了下吉雅的手，“我要去找长老，晚点来喝，我要喝温达茶的哈。”</p>
“真给你做了，你要来吃的啊，”乌丹阿妈刚挤好小半桶的奶，她直起身抹抹自己?沾了奶液的手，脚步却要往蒙古包里头去。</p>
“我说笑的，乌丹阿妈你可别煮，”姜青禾忙摇手，赶紧溜走了。</p>
结果路上?路过好些?蒙古包，有牧民阿叔热情招呼她，“图雅，来额这儿坐会儿 ”。有牧民阿妈急急忙忙出来，喊她图雅、图雅，然后塞给她一大块奶皮子?，甜滋滋香喷喷的。也有听见声走过来，不由分说将盛了酸奶的碗硬递给她，叫她喝一碗再走。</p>
等走到阿拉格巴日长老的蒙古包前，她忍不住打了个饱嗝，浑身都是股奶香气。</p>
站在边上?想散散味道再进去，结果蒙古包内长老和蔼的声音传来，“是图雅吗？进来吧。”</p>
姜青禾忙掀了毡布进去，长老坐在红漆小桌旁，点点边上?的位置，意思让她随便?坐。</p>
其实在蒙古族的话，要是客人上?门?，座位是很有讲究的，不能胡乱坐，但长老压根没把她当上?门?拜访的客人。</p>
“早早听见大伙的动静，奶茶不给你倒了，都喝饱了吧，”长老一副了然的神情。</p>
姜青禾也坦然，“大家都想着叫我吃点，要是长老你叫我吃茶，当然得喝。”</p>
长老笑着微微摇头，抚着白胡子?，他声音温和，“找额来谈歇家的事吧，不如?先谈谈这个小部落能给你什?么。”</p>
他饱经?风霜的脸上?，眼神却温和，说话也不疾不徐，没有蒙语说起来的急速感?。</p>
“额们草场只有牛和羊，以及大家饲养牛羊的本事，能给你的也是牛羊，和不藏私的养牲畜本事。”</p>
听起来很贫瘠，他甚至没有用过多的语言去描述，因为他们拥有的东西本来就。</p>
长老当然能够多说一些?旁的，可他觉得没有必要，他们只想拿出最好的东西来。对于游牧民族来说，牛羊乃天赐，这才是最好的。</p>
长老最后说：“部落的大伙只想让你卖出羊和皮子?，能换来砖茶和一点粮食。”</p>
姜青禾了然，不过关于待遇问题，她得将话说在前头，不能随意有啥给啥，这样迟早会乱套。</p>
“我想请您叫大家一起过来商量，关于买卖牛羊皮子?以及羊毛等等的问题，当然我也很想跟大家说，我当上?歇家后，能给部落带来什?么。”</p>
这个腹稿姜青禾没打，她从昨天起琢磨得很明白了。从图雅的名字开始，她知道，牧民和她不是雇佣关系，她更相当于是他们的伴当，是领路的，也是伙伴和朋友。</p>
不纯粹是利益关系。</p>
长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让她稍坐会儿，自己?起身去叫人，没过多久听见外头急匆匆的脚步声。</p>
稍后，除了外出放牛羊的三五个人，草场上?三十几户人家七八十人，挤挤挨挨或靠或站，挤满了这个最大的蒙古包。</p>
牧民身上?的味道并?不算好闻，充斥在蒙古包的角角落落。而且即使?能够忍受汗臭味和膻味，也无法站那么多人，最后还是移到了空旷的草原上?。</p>
他们随意撩起袍子?分散坐下，中间空出个位置给姜青禾，都没有吱声，他们神情庄重，力图等会儿不被旁的东西吸引。</p>
比如?蹦过来的蚂蚱，旁边羊圈的嘶鸣，天上?浮动的云彩，以及时不时穿过云层的日光，坐在外头讲事情，真的很容易分神。</p>
不过等姜青禾开始说话后，他们完全忘记了这一切能干扰他们的东西，什?么蚂蚱，三五只跳到腿上?都不带理的。</p>
“昨天没时间说，今天想说，很高兴能成为草场的歇家，也很感?谢你们把牛羊和皮子?全都托付给我。”</p>
姜青禾面对旁边的一双双眼睛，她流利地说完，伸手压了压被风撩起来的头发，接着往下说:“当然我们中原人有句古话，叫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等会儿我有啥说得不中听的地方，你们可别拿唾沫喷我。”</p>
她说着玩笑话，听懂的顿时笑开，巴图尔咦了声，“你可快说吧。”</p>
“首先，关于卖出皮子?或是羊后，给我什?么东西，这个得说清楚了，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我知道大伙都是很朴实的人，不讲那些?虚的，可想要永恒，要长久就得这样。”</p>
姜青禾说得很委婉，甚至转换了词语，用他们能听懂的话说。说得难听点，别考验人性，感?情能绑架一时，但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p>
她也没有办法，一直能保证自己?的初心，能在茫然时想起昨日时被珍重的感?动。</p>
“图雅，”牧仁大叔从后侧方站起来喊，“你只要说，额们会同?意的，额们都坐在长生天下，骗谁也骗不过祂。”</p>
他说完后，坐在草地上?的牧民齐齐望天，表情更加严肃，仿佛他们此刻在接受长生天的审判。</p>
姜青禾也被感?染，她让自己?不要再说笑，而是跪坐起来，她面对这一侧的牧民说:“到时候我会做一个账册，每一家卖出多少皮子?、羊、羊毛又或者是其他的，我都会记在上?面。”</p>
“我希望你们能挑出一个能写能看懂蒙语的人，跟我一起写。”</p>
与其说是跟她一起写，不如?说是，监督她。</p>
一听这个要求，牧民们顿时泄了气，相互看看，哪有会写又能看懂蒙语的人，他们当中连长老对蒙语也只认识一星半点。</p>
莫德格大妈说：“你记吧，额们信得过你。”</p>
“是啊，图雅，额们都信你的，”吉雅也说。</p>
可姜青禾坚持，不行?的，她一个人记，万一哪里有错漏或是其他的增多减少，但都是对信任她的牧民不负责任。</p>
都兰咬着嘴唇，她很犹豫，又忍不住望向旁边被她强行?拉来的琪琪格，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问，“你想去吗？”</p>
琪琪格她揪着旁边的牧草，没有正视都兰的眼神，逃避地望向了地面。</p>
她闭上?眼，会想起去年时，跪坐在草地上?的女人，给了她一只草折的小马，告诉她，要走过当拉山。</p>
这件事都兰都不知道，琪琪格忍不住抬头看着还在说话的姜青禾。她身上?有额吉的味道。琪琪格终于点了点头，她伸出手去勾都兰的手。</p>
都兰反复看她，用眼神询问，“真的可以？”</p>
直到琪琪格明确地点头，都兰才喊了声，“图雅，看这里！”</p>
正在听姜青禾说话的全都转了过来，都兰咽了咽口?水，她抓起琪琪格的手，大声地说：“琪琪格可以，她识得蒙文，也会写，你们等等。”</p>
都兰将手撑在地上?，一骨碌站起来，甩开两?只胳膊，飞一样地冲了出去，在蒙古包里翻箱倒柜，找出一叠粗糙麻纸，又急匆匆跑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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