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你这么当宠妃的?第89章 杀业
“长安性子安静,只要吃饱喝足,不哭也不闹。奶娘说,大公主性子温和敦厚,是她带过最乖巧的小娃娃。” 大公主封号长安。 大名则是早前就从云山寺祈来的,不管男孩女孩,都叫云祉。 怀里一空出来,太后给自己端了盏茶,就这么看着自己儿子直挺挺钉在那儿,选择性忽略他求救的目光。 她撇了撇茶沫,慢腾腾问道,“尚氏开枝散叶有功,你打算给她晋个什么位,贵妃?还是——” “皇后?” “儿臣并不打算晋尚氏的位份。” 他声音平和,太后一双仁慈的凤目微抬,沉默放下手中茶盏。 陆怀正过身子,面对她。 “儿臣要给她赐字。” “什么字。” “宸。” 他说的倒是一派风轻云淡,太后却越听越想笑。 “宸?”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尚氏美丽,人如其名,宛若清水芙蓉,丽质天成。 本以为会按照惯例,赐莲字或者荷字,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个…… “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她语调逐渐冷下,“平日你再怎么偏宠尚氏,拿她当心尖尖。就算要封她为后,哀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看不见。” “但这君讳,即便你是皇帝,也不能犯,偏宠不能失了度,落人口舌。你五岁门学,习帝王策,应该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大辰君讳起初避的是皇帝、及其父祖名字,之后范围逐步扩大。虽然没有明说,但只要陆怀今日旨意一下,明日上朝必定是鸡鸭一堂,聒噪不已。 太后在他从前年少,跟着听过朝政。 群臣吵起来鸡一嘴鸭一嘴,比赶集卖菜的还要热闹,实在头疼。 但陆怀态度非常坚决,“儿臣心意已决。” “你决个什么?”太后冷眼看他,“如此行径,与你父皇何异?” 少年敛目,“儿臣定会善待她。” 不会和他父皇一样,也不会让她落的和那些女子一个下场。 “陆子昭。”太后难得加重声音,叫了他的字,“你想做个昏君,也该为尚氏的贤妃声名考虑。” 皇子封王都不敢轻易拿的字。 他对尚氏的偏宠本就明晃晃,现在居然还想直接挂在脑门上。还不如直接封后,好歹不会被史官记于笔墨。 殿内暖香燃的正浓,熏炉如兽口吞吐,徐徐白烟横在母子之间。有那么一瞬间,陆怀像是回到过去。 那段借光唬兽,大权旁落的时候。立于朝堂的宋党和安王、出没后宫的平阳侯夫人和长公主…… “哇哇——” 许是感受到气氛的剑拔弩张,怀里的孩子忽然被吵醒,嚎啕大哭起来。 在清寂殿内,格外响亮。 跪在地上不敢作声的陶姑姑,胆战心惊向上窥探一眼。视野之中是少帝鎏金墨色的袍角,龙爪勾在上面,鳞片灿华。 她不由一阵恍惚。 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了…… 自从太后退居后宫偏安一隅,长公主被迫回到封地后…… “既然母后心情不佳,儿臣改日再来。”伤口似乎又痛起来,陆怀将孩子交还给奶娘,不顾蒙蒙春雨,背影没入雨雾中。 “太后娘娘……” 陶姑姑有些担忧地往座上之人望去,却见穆太后已经平复好神色,漫不经心去扶倒了的茶盏。 茶水溢了一案几,也毫不在意。 “他这是想把孩子留在自己和尚氏跟前养,不想让哀家沾手呢。” 陆怀并不完全信任她。 陶姑姑嘴唇动了动。 太后拦住她剩下的话,“你不必安慰哀家,哀家当年确实和罗太嫔一样。” 先帝生不出嫡子。 于是,那些苦药便一碗又一碗地灌进她的肚子。 没人会喜欢自己和当做姐夫一样的人诞下子嗣。 先帝又对这个嫡子疯魔般看重,所以等她被禁足几年放出来,重新将人领回跟前时,陆怀都已经长大了。 之后的长公主一事,更是让母子两人生分。不触及利益,两人还能扮演和睦相处。可一旦触及,假面脱落,内里那一面就会暴露出来。 雨势骤急,轰隆作响的雷声隐在浓墨云层里发出低鸣。 陆怀发尾滴淌着水,低垂的睫羽也挂上了雨珠。 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 被雨水打透后的衣料沉重贴在身上,泅染出一块深色血痕。 “陛下!陛下!” 见他头也不回地步入漫天雨幕,齐公公吓得魂飞魄散,一路举着伞跑的气喘吁吁,才终于追上。 “您千万保重龙体啊!” 少年不说话。 只将目光放在不远处被雨水洗成一条白线的檐瓦。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面庞滴落,他视野朦胧,周围雨声嘈杂,天地晦暗。 长公主被送回封地的第二年,就意外病逝了。 是他动的手。 但她勾结安王党羽,意图谋逆,原本就是死罪。 只不过因为她是先皇后的女儿,母亲长姐留下的唯一血脉。所以当初处置安王时,硬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可惜她回去后也不安分,小动作不断,有偏向宋党之疑。 为防事变。 于是,他将人除去了。 这不是他手刃的第一个血亲,但自那以后母后就一心一意吃斋念佛。 她是在赎罪。 他的罪孽。 愚痴之士造罪,其后罪业复增上而受剧苦。杀业最重,果报最苦。曾经的父皇认为他出身高贵有错无罪,而之后的母亲觉得他造了杀业。 “陛下、陛下!” 齐公公急的手足无措,忽然想到什么,赶忙说道,“您要是淋坏了伤口,明日尚妃娘娘见到会心疼的!” 天子屹立不动。 瞳珠却转动了下。 齐公公一看有戏,趁热打铁继续搬出人,“陛下,娘娘刚刚生产完,不宜动气。” 她今天见到他的伤,就有点生气。 陆怀薄唇微抿,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伞。” “是、是是!!”齐忠忙不迭应着,将手里另一把伞递过去。 墨梅被灰白天幕下撑开,雪白的底浓墨的笔触,被雨水洗得分外醒目。颀长如玉的少年撑着伞,背影孤傲。 他走了两步,倏地回过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