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手可得第430章 叔父彼可取而代也434
他知道送信规劝意义不大，但这已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p>
如今他在帝国极西北，始皇帝在帝国极东。</p>
从泗水郡赶到雁门郡的他，难道还能弃大漠这些大事于不顾，跨越万里再赶回去不成？</p>
来的时候他用了一月有余，赶回去时间大差不差，等他找到始皇帝，已是一个月之后了。</p>
再加上信鸽从东海郡飞到雁门用的半个月，就是一个半月。</p>
一个半月，始皇帝要做什么早就做了，他过去除了接收结果，什么也改变不了，白白浪费了战机。</p>
当今已是邻近八月，再磨蹭下去到了冬季，就根本不用想打仗的事了。</p>
冬日扎进北方大漠打野战，必然要发生非战斗减员。</p>
等找到胡人，五万人能剩多少人不好说，且这些士兵有原来一半战斗力就算不错了。</p>
又半月过去，雁门演武场。</p>
点将台上，有人昂首站立，身穿银甲，未戴头盔，剑眉倒竖，其目有若群星璀璨。</p>
饕餮军主将，嬴成蟜。</p>
嬴成蟜身后，一员老将落后半步，一头白发，随风激荡。</p>
饕餮军副将，王齮。</p>
台下，最前方站着五位偏将。</p>
一者年轻至极，容貌稚嫩，满脸兴奋，颔下唇上尽无须。</p>
饕餮军前将军，嬴将闾。</p>
一者双臂过膝，背负的牛角大弓骇人至极，不似人力能拉动。</p>
饕餮军中将军，羋随。</p>
一者眼瞳碧绿，相貌与秦人迥异，极具大漠异域特色。</p>
饕餮军后将军，隗状。</p>
一者中年面貌英武不凡，眉宇满是凝重严肃，眼瞳深处藏有忧虑。</p>
饕餮军右将军，蒙武。</p>
一者嘴角带笑，天生痞子模样，在这等场合也难以严肃，倒是双腿并齐，站得笔直。</p>
饕餮军左将军，刘邦。</p>
五人身后，五万饕餮军站在爱马下，望着台上那道看不见面貌，但甲胄格外闪亮的身影，尽皆一脸迫不及待。</p>
那浑身散发银光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踏前一步，唱起了秦军人人都会唱的《无衣》。</p>
“岂曰无衣……”</p>
声音不大，却传遍四野。</p>
歌声中没有什么铁血杀伐意，也没有战场百战心，仅是清晰，就像在每个甲士身边唱起似的。</p>
起初四字，只有主将一人之声。</p>
“……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p>
“岂日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p>
“岂日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p>
到第五个字，在没有人下令跟唱的情形下，所有甲士尽皆红着脸，用最大的声音跟着他们的将军，吼着唱完了《无衣》。</p>
五万人齐唱，声破高空之云，声传全郡之地，声入雁门一郡人耳！</p>
金戈铁马，老兵热血，少年意气，功名利禄，尽在一首《无衣》中！</p>
三遍《无衣》过，那恢宏庞大，震耳欲聋，比九天上的神雷还要响亮的歌声戛然而止。</p>
演武场上，众人尽皆面红耳赤，粗重的呼吸声连成一片，就像是演武场有了生命，在呼吸一般！</p>
甲士身边，披上甲胄的战马感受到场中越来越热的氛围，唱不出《无衣》的它们，呼吸好似也粗重起来，与身边牵着他们缰绳的主人共鸣。</p>
“出征！”</p>
起头唱《无衣》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清晰，稍微带有几分沙哑。</p>
“诺！”</p>
五万秦军嘶喊应喝，嗓音比将军要沙哑的多。</p>
雁门北城门大开。</p>
烟尘滚滚，两条黄龙绵延十里。</p>
黑甲峥嵘，五万饕餮饥渴数月。</p>
北城门楼上，蒙恬攥拳，掌心为指甲刺入，鲜血渗出，但手的殷红却比不上他的眼红，他心甚痛！</p>
在这位中原第一勇士眼中，这场仗就是儿戏，就是送死。</p>
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p>
携母出征更是荒唐到无法形容的举措，骂竖子都不足以泄愤。</p>
“五万大好男儿，吾父，王祖父，三公子……皆因竖子一意孤行而送命，秦国赵括！”</p>
北城墙上，一千二百三十一名因身残而不能随将军出征的老兵们，或是互相扶持，或是攀着城墙垛口，眼巴巴地望着大军远去，眼中满是羡慕。</p>
无论他们的将军做什么，他们都支持，他们都认为他们的将军做得对。</p>
这不是盲目崇拜，是嬴成蟜一场场身先士卒，所率军队一场场围追堵截，前后奔波数百里，大小遭遇战数十而一败，尽全歼敌军的辉煌战绩所奠定的信念。</p>
将军必胜！</p>
八月初九，秋分，秋过半。</p>
长安君率饕餮军出雁门，入大漠，伐胡。</p>
其实按照嬴成蟜以往性情，这一仗会再等个半个月，饕餮军磨合到无法精进，五位偏将尽数到齐而不是找刘邦凑数。</p>
他不是追求完美，而是追求稳妥，他近三十年都这么过来的。</p>
然而，最近事发生的太多，有些是他推动的，但更多的不是。</p>
应接不暇的突发事件是不断累积的火药，韩姬的一夜白发是导火索，兰陵被屠是火星，引爆了嬴成蟜的危机感。</p>
追求稳妥，必然贻误时间。</p>
而贻误时间，似乎是当今天下最大的不稳妥。</p>
有些人，不想等。</p>
巡行天下的车队到了会稽。</p>
五千人马，旗幡招展，浩浩荡荡毫无遮掩，尽情给会稽人展示何为天下之主，何为始皇帝。</p>
车队渡浙江之时，江边围满了人，尽在驻守江边的秦兵身前三米处，伸长脖子看的热切，脸上隐有畏色。</p>
齐人天下最富，但却也从来没看过这么大声势，奢华的车队，这就不应该是人间能有的车队，应该是天帝车辇。</p>
眼前这支车队的拥有者，果真是天子。</p>
畏德者少，畏威者众。</p>
江面上，本能容纳百人的浙江最大游船上，仅载有一辆车，就已是没有多余空地。</p>
游船吃水极深，上有三什郎官持剑而立。</p>
车非普通车，驷马王车，始皇帝御用。</p>
这样的游船共有五个，因为驷马王车有五个。</p>
人群中有一少年，站在一满脸笑容，大腹便便，好似一个富家翁的男人身边，伸手指着一个驷马王车，转首大呼。</p>
“叔父！彼可取而代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