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妻主轻点打,狐狸又哭了第618章 【燕南归】116
“陛下!” “快!救人啊!你们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 跪在地上的魏晨的神情变了几轮,撑着膝盖想站起来,却早已在这煌煌剑威下吓得双腿发软,根本站不稳,还摔了一跤。 魏晨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朝着四处的黑暗吼了几句。 “是!” 几十道身影朝着那漫天灰尘的深处掠去,瘫坐在地魏晨则独自一人缓了缓,抓着药瓶,哆嗦着双腿从地上爬起来。 十几步路,走得跌跌撞撞。 落着厚厚一层雪的桃花枯木下,唇边噙着血的苏忆桃就那么静静靠着,身上披着一件玄色大氅。她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但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眼却让人感到一阵阵寒意。 凌乱的白发大多数都披在身后,只有些许垂在胸前,如同银霜般清冷冻人。几缕白发被泪水和血液濡湿,粘成一撮一撮的。 雪白浓密的睫毛轻轻垂着,像是蝴蝶的翅膀,在寒风中瑟瑟扇动。 苏忆桃眼尾处凝固着一点嫣红,宛如一朵盛开的红梅,鲜艳欲滴。 魏晨狠狠地掐着药瓶,乌黑的眼眶最终被憋不住的泪意染红,抬手探了探苏忆桃的鼻息……不出意料,没了…… 没有鼻息,只是无声风哭泣。 “殿下!” “枉费我……呵~” 魏晨不知道她这时候是个什么心思,气笑了,靠着苏忆桃坐在桃树下,稍微仰着头,看着天空中弥久不散的异象。 漫天煞气遮蔽了昏黄的夜,天空被渲染成血色,红得吓人。无数被剑气斩落的光点飘然坠落,落入人间,消失不见。唯有东边一处云巅之上,汇聚着一片金色仙光,是仙门,是缓缓消散的仙门。 漫天的光,红的、黑的、白的、金的、银的……在暮岁前夜,泼成一幅绝笔画。 魏晨接住一点金光,金光在接触到指尖的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好像有什么消失了,又好像没有。 视线落在落在地上的几只酒盏上,魏晨的眸光暗了暗:“哈~莫幼薇的毒,用水兑过……” 不愧是苏忆桃啊,下毒,都不舍得下在她最喜欢的桃花酒里。 …… 就在几十个影卫暗卫冲进那一片废墟中的时候,正在给苏忆桃制作年礼的姜渺忽觉心口抽痛,疼得摔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泪水糊了一脸,眼前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见。 眼里唯一的光,在这一刻,轻轻碎掉了。 姜渺只感觉她的世界陷入了彻底黑暗,只剩下无尽绝望。 书案上铺着五六张图纸,放着调好的各色颜料,一只沾着朱砂的天青琉璃画笔落在地上,在地板上划出一道血红的痕迹。 姜渺手里抱着盏做到一半的桃花祈愿提灯,花灯很精致,从设计到绘画黏制都是她熬夜一点一点完成的。 白天议政、陪伴苏忆桃,夜里挑灯作画,只为年关博君一笑! 可这一切,却在这一刻,没了任何意义。 “姐姐……桃姐姐?!来人!送我去绶安宫!!!” 放下花灯,姜渺单手捂着胸口,撑着案几起身,疯了似的朝着外面跑。 …… 远在煜王府的徐青烟看到祝暮泽提着剑,斩了天,又看见天地变色华光溢散,见祝暮泽被那磅礴力量击落天穹,心里除了震撼与担忧,就是惊恐,无与伦比的惊恐! 泪无声地流了满面,悲伤难以用语言诉说。 祝暮泽不会无缘无故发疯,更别提问天一剑这种不可一世的疯,除非触及逆鳞! 谁都知道祝暮泽的逆鳞是什么,是苏忆桃! 能让祝暮泽失控的,除了苏忆桃,徐青烟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 “夭夭!夭夭……苏忆桃……” 徐青烟几乎是几个健步就冲出府邸,在门口夺了一匹马,拽着缰绳翻身跃上马背,用力踢了一脚马腹,朝着宫门疾驰而去。 垂光混着风雪,天地唱响悲歌。 风声呼在耳畔,很吵,吵得徐青烟泪如雨下。 …… “陛下!” “主子!!!” “在这儿!” “过来!快过来!” “来了!” “别喊,把口鼻捂上!” 最先找到祝暮泽的是玄煞,不愧是擅长暗杀的影卫。毕竟这一大片坍塌的宫殿群里飞雪、灰尘、木屑漫天飞舞,入目所见皆是断壁残垣,视线受阻,找人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 祝暮泽不省人事地倒在一片废墟里,衣衫破碎,浑身都是伤口,浑身都是血,脸上不是还在流血的伤口就是灰尘碎屑,看起来又脏又惨。 用衣物捂着口鼻的玄煞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吹燃,大体检查了一遍祝暮泽的情况,除了左肩胛骨插着了一根木刺,别的都还好。虽然出了不少血,但好在都不致命。 玄煞把插进祝暮泽肩膀的木刺隔着一段距离折断,而后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避开他肩头的伤把他背起来。 这个时候,玄台和其他几人也都闻声过来了。 玄台抬手按上祝暮泽的右手脉搏,跟着玄煞往外走。 几人刚走出这杂尘飞扬的废墟,一路狂奔的姜渺也正好赶到。 “姐姐!” 姜渺抹着眼泪扑到苏忆桃身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哭着哽咽着一遍遍呼唤着,“姐姐……桃姐姐…陛下……” “姐姐……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祝暮泽呢!” “那混蛋在哪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姜渺放开苏忆桃,忽然一把揪住魏晨的衣襟,“说!他人呢?你在这儿做什么?!我姐姐怎么回事!” 语气凶狠暴戾,甚至带着点儿杀意,仿佛要将对方撕裂一般。 “她服毒自杀了,莫幼薇的毒,我来的时候…就……” “什么?不可能——” 姜渺的气质忽然就弱了几分,红肿的眼神不可置信地看向静静靠在树干上的苏忆桃,“她……姐姐怎么可能自杀?” 说话间,玄煞背着昏死过去的祝暮泽出来,魏晨看到他的惨样,心脏再次一紧,“陛下!” 姜渺猛地把攥住手里的刻刀抵在魏晨颈侧,“别动!先说清楚!” 魏晨停止了起身的动作,梗着脖颈没动,目光却始终看着祝暮泽的方向,确切来说,是看着玄台。 苏忆桃服毒自杀的事,想必没有人比玄台清楚。 “姜相,主子确实是——” “不可能!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日夜守在她身边,还能让她自尽?!!!” 玄台一把扯下蒙着脸的面纱,迈着略显沉重的脚步,走到桃花树下,“姜姑娘,主子活得很痛苦,甚至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永无止境的黑暗!无时无刻的病痛!闭上眼,就是催命的梦魇!睁开眼,就是浑身的疼!还有驱不散的寒冷!你没发现她经常发抖吗?那是疼的!” “从前留下的暗伤!丹药反噬!天谴!还有那几把扎在她心头的刀!” “这哪一样不催人命?” “这些天,主子已经被折磨得出现幻觉了!” “她哪里撑得住?” “没有人有资格逼她撑住!” 与其生不如死地活,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死。 “……” 姜渺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握着刻刀的手不断发抖,泪珠像断了线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一番话说完,玄台猛地一拳垂在地上,一滴滚烫的泪珠从眼尾滚落。 “姜左相……或许,你还不知道,今日,是桃暝先君的忌日!” “什么?桃?桃暝先君……” 桃暝,苏忆桃的生父,于几十年前,死在苏胜的争权夺利中。 而几十年后的今天,苏忆桃也死在祝暮泽夺权路上,心甘情愿沦为他的垫脚石。 玄台最后一句话,直接让姜渺瘫坐在地,泪水噼里啪啦掉着。 “去看看你主子,不太好,境界好像也跌了,具体没号出来——姜姑娘,别哭了,主子怕冷,先抱她进屋吧。” “好……” “好……” 魏晨过去给祝暮泽把脉,而玄台则把苏忆桃用公主抱的姿势打横抱起,一步一步,在漫天华光的映照下朝着寝殿里面走去。 浑浑噩噩的姜渺亦步亦趋跟在玄台后面,满脸都是泪,因为视线模糊,上台阶时险些摔了一跤,还是玄台用身体支撑了她一下,才不至于跌倒。 “怎么会这样?” 身后传来魏晨的惊呼,玄台与姜渺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祝暮泽那满头青丝正寸寸成灰,眨眼间就化作一头白发。 与苏忆桃那不掺杂任何杂色的白发,一模一样。 “噗——” 被两个影卫搀扶着的祝暮泽毫无预兆地喷出一口淤血,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哑的呻吟,还没掀开眼皮,一声“妻主”就脱口而出。 魏晨微微侧身,避开祝暮泽喷出来的血,抬手搭上他的手腕,“陛下……” “咳咳……!” 祝暮泽低骂一了声,双手在身边摸索一阵,似乎在寻找什么。 一些金光落在祝暮泽身上,刹那间没入体内。 这一刻,祝暮泽好像忘记了什么,但他自己不知道。 祝暮泽捂着脑袋看向桃花树,那里除了案几软垫,什么都没有,空无一人。 正要询问,祝暮泽忽地转头,他终于看到了苏忆桃的身影,呼吸也在瞬间变得急促起来,神情也逐渐变得紧张起来。 “妻主……剑,剑呢?玄都剑呢?” 玄煞指向一旁的废墟,“里面——”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她的选择,公子无权干涉。何况……主子活得很痛苦。” 别看玄煞平日里话少,还冷冰冰的,但她不是没有感情。苏忆桃服毒自尽,祝暮泽提剑斩天,她如何不动容? 这个称呼,用的也很微妙。 叫“公子”,而不叫“陛下”,代表一个特殊的立场。 玄台温声哑语道:“昨日主子酒后见桃暝君,今日,是桃暝君忌日……” 两个人,两句话,让祝暮泽彻底崩溃,他坐在地嚎啕大哭,满是脏污的脸颊上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泪珠。 【大道倾覆,皇天当死!!!】 一句话,八个字,疯狂在祝暮泽脑海中盘旋。 “啊啊啊——” “妻主!!!” “啊……啊啊呃……噗!” 丹田枯竭经脉破碎再加上情绪过激气血倒流,祝暮泽再次呕出一口血,然后就一边哭,一边俯在地面呕了起来。 白发垂到身前,被寒风撩起,吸引了祝暮泽的注意。 “呵……哈哈哈……” 祝暮泽忽然就气消了,天谴! 好一个天谴! 如今他境界倒跌只剩下七品,就连生机都被夺了大半! 可笑! 大道之局! 实在可笑! 方才天穹之上,祝暮泽看到了【……】,但很可惜,他忘记了。 永久忘却,这一生都不会记起。 祝暮泽抓住插在胸口的木刺,猛地往外一拔,殷红的血珠溅了一身——顷刻间,祝暮泽衣服上、白发上、脸上,到处都是血。 “陛下!” 一双血红的眸子里,流露出最原始的暴虐。 祝暮泽抿着含血的唇,就这一股狠劲儿站起来,魏晨一时间不敢碰他,只能往后退了半步。 “姜左相,你去命人——” “鸣钟四五,送池暝王!!!” “同时,让人拟旨,池暝王殡天,天下服丧三年!” 鸣钟四十五声,送的是帝王。至于殡天,也专指帝王之死,还有服丧三年……祝暮泽这是要施以国丧之礼啊! 姜渺愣愣地看了他一眼,拱手行礼。 “臣,遵旨!” 玄台深深地看了祝暮泽一眼,随后便一言不发地抱着苏忆桃入了内殿。 在她身后,无数人红了眼。 祝暮泽强行拔了木刺,半个胸膛都是血,衣裳也被染红了大片,左膝一沉落在地上,右腿紧随其后也跪下了。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猜到了他的用意,紧跟其后跪下,姜渺也两步并做一步走下台阶,跪在祝暮泽身后。 头手落地,一跪三拜。 起身,再跪。 三跪九拜,送别卿卿。 “阿泽……恭送妻主。” “恭送殿下!” “恭送主子。” “……” “夭夭!”徐青烟气喘吁吁地冲过来,刚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膝盖一软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她的神情有些呆滞,脸上满是被风吹干的泪痕。 祝暮泽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爬起来,“魏晨,给朕拿药,包扎伤口。” 魏晨没问“需不需我”这种蠢话,毕竟祝暮泽什么时候给她看过身子? “要让段楚过来吗?” “不必……” 魏晨也没反驳,起身去准备了,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决定把段楚叫过来。 祝暮泽走到殿门口时,徐青烟用颤抖的双手抓住了他的袖角,“暮暮……她?” “我去换身衣裳…她不喜欢脏的……” “唔……”徐青烟的手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软绵绵地垂落了下来,发出一声闷响,砸在了腿上。身体往下一沉,无力地跪坐着,被岁月侵蚀的丹凤眼空洞无神,泪水顺着脸颊肆意流淌,无声的哭泣让人心疼不已。 “暮泽,你的伤?” 徐青烟又不瞎,自然注意到祝暮泽那惹眼的白发,以及那红到刺眼的血。 “没事……” 祝暮泽从徐青烟身边掠过,语气听起来十分颓废,甚至是,冰冷漠然,那双狐狸眼中的红仿佛再也褪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