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之又见莲花盛开时第13章 秋娘
顾三金躲闪的眼神,让笛飞声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盟主,只要您能饶过我,我马上带您去见他。” “你威胁我?”笛飞声缓缓吐出三个字。 顾三金但凡和笛飞声熟悉一点,就会知道,他此刻已经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却连忙称不敢。“属下只是想要盟主的一个承诺,不将我交给明镜司的人。” 方多病却是知道的。 他暗暗替顾三金捏了一把汗。 看着眼中杀意顿起的笛飞声,方多病忍不住失声喊道:“老笛!” 笛飞声闭上了眼睛。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好,我答应你。” 顾三金如释重负,连磕了三个响头,谢盟主不杀之恩。 笛飞声一双鹰一般的眼睛盯着他,道:“如果你敢骗我,” 他忽地站起身,身形一闪,下一刻,他就到了顾三金身边,一把将钱老板提了起来,掐住了他脖子。 看着钱老板的脸由红到紫,再由紫到青,方多病几次手伸到了半空中,想制止他。 然而,笛飞声眼中汹涌决绝的杀意让他明白了,从笛飞声只让花周二人避出去的那一刻起,钱老板就已经没了生路。 “他就是你的下场。”笛飞声松开手,钱老板烂泥一般软了下去。 他瞟了一眼方多病,没有说话。 在方多病看来,他那表情,似乎是因为失信于他而感到愧疚。 顾三金连连点头:“属下绝对不敢。” “属下这就带您去见小公子。” 方多病上楼和花周二人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和笛飞声一起穿过地道,到了县衙的内堂,也就是顾三金的住处。 顾三金敲了敲门,轻声道:“夫人,”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连忙改口道:“秋娘,请开门。” 方多病愕然,秋娘现在是顾三金的夫人?他望向笛飞声,仿佛看到了他头上好大的一顶绿帽子。 笛飞声脸色铁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一个年轻的妇人出来开了门。见到门外还有两个陌生人,吓了一大跳。 可再一打量,她呆住了。 “盟主……”就这一声,妇人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笛飞声没有去扶她。 顾三金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几个人进得屋内,顾三金领着他们到了床前。 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男孩。白净的皮肤,乌黑的头发,重点是,那眉毛,鼻子,嘴唇,简直和笛飞声一模一样。 方多病噗嗤一声乐了。 天哪,笛飞声小时候长这样? 笛飞声的沉默不言,让顾三金和秋娘极为不安。 方多病推了推笛飞声,小声道:“这孩子,和你太像了。” 笛飞声面无表情地望向秋娘:“你是当年给我送饭洗衣的那个小丫头?” 秋娘轻声抽泣着点点头。 “这孩子,真是我的?”他语气中有一丝迟疑,似乎并不想问。 秋娘有点窘迫,但仍旧坚定地点了点头。 笛飞声嘴角泛起讥讽的微笑,看着顾三金说道:“所以,她现在是你的夫人?” 顾三金吓得急忙跪下:“不,我那只是为了,为了更好地照顾秋娘和小公子。否则,无名无份跟在我身边,她和小公子都会受人欺辱。” 笛飞声没有让他起来,也没有再去看秋娘,俯身去抱那孩子。 “盟主……” 顾三金想说什么。 笛飞声抱起了熟睡的孩子,静静地注视着他,内心竟然有种从未有过的异样的感觉。 他突然大步往外走去。 “盟主……”一声凄厉的呼喊声划破夜空。 发出这叫喊声的,不是别人,正是秋娘。 她泪流满面地望着笛飞声的背影,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方多病叫道:“老笛!” 笛飞声停下了脚步,却并未回头。 “盟主,秋娘从未做过对不起您的事。但是,我也知道,我和顾三金以夫妻名义生活了两三年,您是不会要一个失去了名节的女人的。” 顾三金扑通一声跪下了:“盟主,我对您忠心不二!对秋娘绝对是相敬如宾,从未越雷池半步!要不然,要不然,我也不会家有贤妻,还出去,出去做那样的事情。” 秋娘似是不明白:“你做了什么样的事情?和我有关?” 笛飞声眉头紧皱,低喝了一声道:“闭嘴!” 秋娘怔了一怔,旋即明白了笛飞声并不想听他们之间的这些琐碎事情。她注视着眼前这个傲气的男人决绝的背影,终于鼓足了勇气,大喊道:“他叫白杨,笛白杨。请您好好待他。”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将短刀刺向自己的脖颈。 方多病惊呼一声,快如闪电,飞奔到了她面前,一掌打落了她手中的刀。 白皙的脖颈上,还是留下了一道划痕,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秋娘脸色惨白,几乎毫不犹豫,弯下腰捡起了那柄刀,再次狠狠刺向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笛飞声转过身来,大手一挥,一道银光飞射出去。 “叮当”,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传来,秋娘手中的刀再次掉落在地上。 秋娘又惊又意外,呆呆地立在原地,面如死灰。 笛飞声目光冰冷,说出来的话却柔软了许多。 “名节这鬼东西,我笛飞声并不在乎。你是我儿子的母亲,如果你愿意跟着我,就跟着吧。” 方多病没想到笛飞声会这样说,当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看秋娘仍呆呆地站着,方多病赶紧上前,低声催道:“快走,笛盟主同意你跟着我们了。” 秋娘这才回过神来,面上恢复了些许生气,但还是有些怯生生地不敢上前,只是亦步亦趋跟在了笛飞声后面。 走了几步,方多病突然回过神来。他用传音入密,对笛飞声道:“老笛,虽然你放过他了,我却不能。我要去抓他归案,对那些受苦的女子有个交代。” 笛飞声停下了脚步。 他看了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顾三金一眼,退回来几步,将笛白杨往方多病怀里一塞,道:“你带他们娘俩先从地道里走。我一会带他跟上来。” 方多病本还担心他要信守对顾三金的承诺,不同意抓他归案。 现在听他这样说,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于是他带着秋娘往出口走去。 地道里光线昏暗,方多病抱着笛白杨,秋娘紧随其后,不敢走快。还只走了一半,就看到笛飞声追了上来。 身后并没有顾三金。 “顾三金呢?” 笛飞声看了秋娘一眼,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将他放跑了?他作恶多端……” 他不想废话了,将笛白杨塞回给他就往回跑。 笛飞声并不去拦他,而是和秋娘一起返回了地面。 一路上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秋娘吓得脸色都变了,脚下步伐加快,紧紧地贴上了笛飞声。 方多病怒气冲冲地从地道出来,却见到笛飞声坐在楼梯口等着他。 方多病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什么不好学,学那个李骗子骗人!你不是答应将他交给我吗?” 笛飞声抬眼盯着他:“方多病,你是不是想死?” 方多病怔了怔,突然想起他今晚杀太多人了,会不会杀红了眼? 此刻,他还真有点心虚了,他盯着笛飞声看了一会,确定了笛飞声眼中并无杀意,才继续说道:“你言而无信。你交给我具尸体我怎么结案!” 笛飞声道:“人证物证都有。那几个姑娘,地下室,刑房,黑衣人,难道不够?” 方多病发现和他讲道理只能把自己气哭:“姓钱的你也杀了,好歹你留一个。而且你当我的面亲口承诺放过顾三金,你不怕别人说你笛大盟主言而无信?” 笛飞声长叹一口气,道:“其实他拿我儿子威胁我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原本,我还是打算让你带走的。只是,” 他眼神里闪烁着一些复杂不明的情绪: “方多病,我没想到,他变成这样龌龊不堪,竟然是因为我。” 方多病愣住了:“因为你?” 笛飞声摇摇头,道:“也不全是,玉红烛为了放心将秋娘交给他,竟然强迫他将自己变成了不男不女的怪物。他不敢对我有恨,所以才会去折磨那些女子发泄。所以……” 方多病目瞪口呆。玉红烛的狠辣,他是见识过的。只是没想到,竟能为了他们盟主可能余生都不会想起来的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你们金鸳盟还真是……”方多病不想再火上加油了。 笛飞声道:“没有金鸳盟了。不管怎样,是金鸳盟对不住他,但他做出那样龌龊的事情,就是他自己造下的孽了,怨不得旁人。他刚才苦苦哀求我的时候,我也是如此说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清理门户,不让你将他交给官府,算是保存了他的颜面,金鸳盟的颜面。方多病,这次是我失信于你。” 这是他第一次和方多病说这么多话,还有点掏心置腹的味道。 方多病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了片刻,他忽地呸了一声,道:“说得那么好,那姓钱的呢?他又不是金鸳盟的人。” 笛飞声道:“他认出了我,所以必须死。” 方多病道:“认出你就必须死?那我呢?李莲花呢?苏小慵呢?” 笛飞声站起来就要往楼上走。 “李莲花,我打不过。至于你们,看我心情。” 方多病狠狠地了跺了楼梯几下,小声骂道:“冷血,自私,无情!魔头就是魔头。”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紧赶几步追上笛飞声,小声道:“老笛,如果我刚才不出手救秋娘,你会救她吗?” 笛飞声毫不犹豫回答:“不会。” “啊?”方多病张大了嘴巴:“你真的忍心看她死在你面前?那可是跟你有肌肤之亲的女子,还是你孩子的娘!” 笛飞声道:“我说的是,你不会不救她。” 方多病怔住了。 这语气,怎么听起来和那个李骗子一模一样? 他想想,还是觉得真相不全是这样。他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可是,我是有可能不救她的。你这不是拿她的命在赌吗?” 笛飞声说道:“方多病,这世上,有些事,只有死能证明。” “那第二次为什么又亲自救她呢?我就在她旁边,难道你是不相信我这次能救她?”方多病很是困惑。 笛飞声瞅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道:“你怎么这么啰嗦?” 快步往上走去。 方多病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定要他说清楚再走。 笛飞声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微怒道:“别碰我。再碰剁了你爪子!” “你又来!你老用武力威胁我,有意思吗?”方多病恼了。 “有意思。” 笛飞声说完竟然笑了,笑容消失后,又叹了口气。 “我不亲自救她,她还得再寻死,麻烦得很。不过,这可能也说明,她并不知道顾三金不是男人,否则她无需如此。” 方多病笑道:“你刚才说不在乎名节,我还以为你多大方。” 笛飞声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不在乎不代表不想知道。你要不要去问下李莲花在不在乎苏小慵的名节?” 方多病啊的大叫一声:“我可不敢去问。上次我说了句苏小慵会给他戴帽子,他就狠狠地踹了我一脚。那时候他们俩还八字没一撇呢。”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踹你一脚算轻的。” 方多病吐了下舌头,暗自庆幸刚才管住了自己的嘴。 提起李莲花,笛飞声突然觉得头有点大,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都是这个该死的李莲花,给我惹这么一个大麻烦。” 这下可捅了方多病的马蜂窝。 他最听不得别人背后编排李莲花,声调立马就高了:“你自己把别人肚子搞大了,孩子都几岁了,你倒怪起李莲花了?你风流快活的时候,李莲花可是被你们金鸳盟下的碧茶之毒折磨得生不如死!” 嫌他聒噪,笛飞声头也不回走了。 该救的都救了,该抓的都死了。方多病安排周仁和方多病取了物证,又让姑娘们在证词上签字画押,忙碌到天亮,也只能这样回去结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