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游戏:她眼睛所看到的蜉蝣与夕颜(9)
御知提着灯笼走在少女的旁边,橙黄色的灯火勉强能照清前面的几步路。 脚步的声音被潮湿柔软的枯叶吸收,草木枝条上的寒露润湿了披风,又被披风里层的特殊材质隔绝开来,故而两人里面的衣裳还是干燥的。 初弥要去的地方是圣潭。 圣潭是巫女每天洗漱的地方。 巫女唯有每日清晨沐浴焚香,束发更衣之后,才能前往神庙跪拜夕颜、蜉蝣二神。 无论炎夏寒冬,风霜雪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还未至圣潭,水流拍打的声音便传至耳侧。乍一听就像是下了一场滂沱大雨,水花激烈地拍打树叶、石砾的声音。 远远望去,映入眼帘地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在竹枝的缝隙中,隐约可见一道白色的瀑布。 穿过竹林,便是瀑布所在的山崖了。 水流从高处坠落,碎玉琼珠飞溅,汇聚成了一个约半人深的水潭。 潭底是圆润的鹅卵石,将泥土紧紧地压在最下面,因此潭水格外地清澈。 月光洒下,隐约还可见到细长的水藻从石缝中探出,招摇舒展着柔软的绿绦。 凌晨的温度很低,近地面的水汽达到饱和后凝结成了肉眼可见的小水珠。 成群结队的小水珠们飘荡在透明的潭水上,斑驳的绿影间,形成一片又一片浓淡不一的雾气。 雾像是稀释了的牛乳,更像墨在雪白的装满水瓷器里的扩散,黑白分明。 而这水雾与绿影结合后,竹林、草叶、清潭便组成了一块巨大的交织着棉絮的翡翠。 幽幽的雾气浮在水面上,朦朦胧胧,袅袅不散,潭边的树荫下叶面青翠光滑的蘘荷、贴地而生的杜衡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常人都知这潭水必定是寒意逼人的,但少女却是直接将披风解下,挂在了少年的臂弯里,然后脱下鞋袜,提起裙摆光着脚踩进了潭水中。 御知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手上不是披风就是灯笼,不好随意乱动,只好暂时在岸边帮她打着灯。 只见少女目的明确地走到了潭水中央,蹲了下去。 她面前是一块圆形的石碑,水纹在石碑上荡漾,模糊了石碑的线条。 如果少女有记忆的话,她会认出来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做工精良刻度清晰的日晷。 而这个日晷显然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个依靠太阳计时的工具,却出现在了树荫下,潭水中,不仅不能充分利用到阳光,就算有阳光照射到日晷上,晷针的影子被潭水折射后呈现在晷面的时间,也是不精确的。 初弥虽然没有记忆,但她却知道这是个计时工具。 早在她发现只有巫女可以触碰到这个东西之后,她就根据这个东西的模样,用石块一比一地做了一个复制品。 而通过反复试验,她能确定这个东西在阳光下可以表明时间。 初弥再次尝试把手放在日晷上,这次尝试的结果和上次一样,她的手直接穿过了眼前的圆盘。 手心、指缝中潭水的凉意,仿佛在告诉她,她看到的只是某样不存在于此界的事物的虚影。 初弥从腰间的小袋子里取出一截竹枝,竹枝的中空处存放着两块如指盖大小的皮肉和脏器。 这肉是从巫女霜的尸体上取下的,一块是含有夕颜花根茎的皮肤,一块是含有蜉蝣卵的内脏。 她用镊子夹着皮肤去触碰圆盘,这次,她感受到了明显的阻碍。虽然她的手没有直接碰到圆盘,但至少是间接碰到了。 紧接着用镊子夹内脏去试也有相同的效果。 初弥小心翼翼将夕颜花的根茎取了出来,用潭水清洗了一遍,而夕颜花的根茎也可以直接触碰到圆盘。 这证明了根茎与圆盘是有联系的。但她不能确定肉在离开了根茎后还能不能触碰到圆盘。 因为她没办法将肉上的根茎全部去除,根茎的汁液早已扩散到肉块上了。 那么就只剩最后一项试验了——那就是活体试验。 初弥回头,不出意外的发现提着灯笼的少年吸引到了好几个具有趋光性的小虫子。 她走到岸边,随便挑了一只虫子,握在了掌心中,然后用镊子挑了一点虫卵,塞进了虫子的口器。 紧接着她又回到了圆盘的位置,这次,她捏着甲虫放到了圆盘上。 成功了,虽然她的手依旧无法触碰到圆盘,但虫子实实在在地成功碰到了圆盘。 初弥记录虫子可利用虫卵的时间,但不过短短几分钟后,虫子就失去了触碰到圆盘的效果。 这说明了虫卵虽然能发挥作用,但是是有时间限制的。 所以她不能用同样的方式来达到研究或者损坏圆盘的目的。时间太短了,且人体吞入虫卵也不一定能达到与虫子一样的效果。 初弥松开了镊子,虫子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初弥一边往岸上走,一边心道:与其说圆盘只能女巫触碰,倒不如说是圆盘只能被夕颜花、蜉蝣、以及这二者的宿主触碰。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圆盘就是逃脱这个地方的关键。 但这样一来,不管她是想要得到这个圆盘,移动这个圆盘,还是破坏这个圆盘,都需要先成为巫女。 尽管一开始就想过不管怎么做,她都需要成为巫女,但当一切试验都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当所有的方法都被否决,只剩下最后一条路时,她还是不免有些不甘心。 原来,她一直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管做了多少努力,她能走的路终归只有一条。 只是若一开始她就被人提前告知这样的结局,她也不会选择不作为地饱食终日。 性命这种东西,除非真的到了走投无路别无选择的地步,否则她是绝不会交予他人的。 少女望着苍茫的天色,轻叹了口气,看来明天有的忙活了。 上岸之时,少女的裙摆已经湿到了腿弯处。她随意拧了拧裙摆,并不大在意的模样。 御知连忙将灯笼放在地上,用披风把少女裹了起来。 “抬脚。”他的语气有点冷淡,像是生气了。 初弥有些不明所以,看了一下地上结霜的枯叶,疑惑道:“地上是有什么不能踩得东西吗?” 少年在她说话时就蹲了下去,他掏出了一块新的干燥的帕子,然后抓住了少女冷白的脚腕。 初弥原本被冻得近乎麻木的腿,突然被他这么一碰,冷热交替间险些站不稳。 这下她是懂少年的意思了,他要帮她擦净脚上的水。 注意到她双腿的不自然,御知抬眸道:“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扶稳。” 初弥只好照做,只是她还是有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