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回首时,终不负流芳第113章 千难万险
刚出雍州时,皇上就给薛涛传了密令,说另有要事交办,让他改道而行。 所以去往滨州的路上,君璟承和纪长乐一人一辆马车,分别由程锡勇和沈漠然近前保护。 大队人马又走了半日,程锡勇向君璟承禀报:“六爷,前边不远就到滨州地界,这一带路窄林密,属下已经安排队伍以偃月阵型布防,盾甲兵兼配灵活的短刃。” “好。”君璟承拨开车帘,只见太阳略显毒辣的光芒被层层叠叠的枝叶遮挡,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森林中的树木高大而挺拔,构成了一片绿色的天幕。风过叶动,悉悉索索,有些过于诡异的肃杀之感。 “此处很适合奇袭,妄图一击即中的那种,”君璟承出言吩咐程锡勇,“让兵士们加强戒备,再将乐安郡主接到本王的车驾上,你跟沈漠然分领左右翼,这样队伍不容易被冲散。” 话音未落,一群神秘的刺客已如幽灵般迅速逼近。他们将面容隐藏在黑遮后,手中的利刃却明晃晃,闪烁着意欲取人性命的寒光。 电光火石之间,程锡勇一声令下:“保护六皇子!” 而车驾中传出沉稳的男声:“也要保乐安郡主性命无虞!” 盾甲兵正欲分成两队,却见沈漠然已然护着纪长乐靠近了君璟承的车驾。 小丫头被连抱带推送到了六皇子身边,沈漠然又嘱咐了她一遍:“不要出来!”而后向周围下达命令,“盾刀手,列护卫方阵!” 刺客来势汹汹,目标明确,发了疯似的一齐向中央的马车突进。刀光剑影中,银甲精兵与黑衣杀手展开了殊死搏斗,无一不是拼尽全力。 沈漠然很快锁定了身手矫健、招式凌厉的两个头目,他与程锡勇背向而立:“长刀的那个给你,握剑的那个我来。只要制服了他们的头目,这伙贼人必会土崩瓦解。” 程锡勇应下:“没问题,尽量留下活口!” 于是,沈漠然和程锡勇一边一个,奋力抵挡着两个高手向君璟承的车驾内进攻。 战斗愈发激烈,血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护卫们舍生忘死,杀手们也不曾放弃行刺君璟承的任务。 纪长乐能够听得到或短促或绵长的哀嚎呻吟,她甚至能够想象到兵器没入血肉的样子。偶有血液迸溅到马车的幔帘上,而后缓慢地晕染开来,形成刺目的大片猩红。 她知道,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拼杀中,人的生死只在一线之间。说不定又有许多条无辜的性命,已经彻底消逝在了人世间。 君璟承注意到,纪长乐两手各抓着一只瓷瓶,一双白嫩的玉掌忍不住微微发颤。想来应该是方才情势紧急,她由药箱中慌乱地摸了出来。 君璟承试图安抚小女子的恐惧:“不用怕……” 纪长乐却抢先一步开了腔:“我知道,怕也没有用,我相信宝月的将士。” 突然,一柄长刃斜插入靠近君璟承那边的车厢。 “小心!”纪长乐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将君璟承拉向自己一侧。而后她掀起马车里的座位,示意君璟承钻进去躲避。 君璟承要比纪长乐高出很多,眼下被小丫头使劲往座位底下按,他有点哭笑不得。 “这是危急关头啊,就别再顾及身份尊贵了。你是此行的统帅,为防外边浴血的兵士群龙无首,你得好好活着。”纪长乐以为君璟承是放不下面子,于是有些气急地劝说。 别看小手纤柔,还挺有劲的。君璟承一笑,反手握住纪长乐的柔荑:“本王命大,没那么容易死。这么一点小空间,塞你进去还差不多。” 纪长乐一愣:“你还能笑得出来?我好佩服你哦六爷。” 倏尔,又有利刃插入车厢!随着君璟承抽出佩刀反插出去,外边响起了一声惨叫。 “所有兵士听令,换长刃、列团阵,保护六爷的车驾。”是沈漠然的声音。 君璟承的佩刀已经染红,小臂处也渗出了血迹。他将纪长乐紧紧护在身后,绷直的身子代表他并没有放松警惕。 所幸再无刀剑刺进车厢,外头也有了好消息。 沈漠然一抖长剑,指着倒在他脚下软绵绵的尸体,高声说道:“贼首之一已经毙命,全体兵士提振精神,务必一网打尽!” 与程锡勇战至焦灼的另一头目心道不好,若是沈漠然与程锡勇合力,自己必然也是剑下亡魂。 他甩出一颗烟雾弹,指挥着刺客撤走:“突袭未中,良机已失,退!” 沈漠然的声音适时提醒着卫队:“小心有诈,穷寇莫追!” 短兵相接的声音渐弱,最终完全听不见了。周围的脚步声变得有序规律,似是在清点整理。 纪长乐推了推君璟承:“让我出去。” 刚刚经历过厮杀,场面必是血腥,如何是一个小女子能承受的。君璟承拦下了来:“你别急着出去,让他们先收拾一下。” “我不怕,我能给大家治伤。”纪长乐坚持。 君璟承只能靠哄的:“一小会儿就好,起码等他们把尸体抬走。” 她要出去,他却不许。 所以程锡勇掀开车帘禀报时,正瞧见君璟承貌似是环抱着纪长乐的样子。 他赶紧撂下车帘,后退了几步:“六爷,刺客出招狠辣,没能留下活口。贼首应该有二,一人被沈将军斩杀,另一个仓皇逃窜。眼下正在清点伤亡情况,险情已算平复。” 被程锡勇一看,君璟承有点不好意思。就在他一恍神儿的功夫,纪长乐已然钻出了马车,只留下一个小瓷瓶:“仙仙姐特制的金疮药,六爷赶紧处理伤口。” 见纪长乐跳下车驾,沈漠然不自觉迎了上去,二人目光交缠,同时说了一句“我没事”。 纪长乐又爬进原来所乘的车驾里翻找,发现药箱已经坏掉,一些药瓶、药丸七零八落地散在周围。 她不得不重新将药丸分拣,而后便跟在沈漠然身后救治伤兵。 已经绝了气息的,纪长乐都会伸手阖上他们的眼睛。身边的统领劝道:“殉主的兵士都会就近掩埋,郡主大可不必……” “让她做吧,”沈漠然拍了拍统领的肩膀,“她对逝者心怀尊敬,希望他们一路走好,你若拦着,她更难受。” 君璟承留下了一部分兵士善后,便率领主力精锐继续赶路:“天黑之前务必进入滨州城,只要到了安守王的地界,就算他心里再不情愿,也得保本王太平。” 毅亲王前往滨州,是彰显圣恩、代天巡狩。如果君璟承在滨州境内出了事,安守王肯定有监守不力的过错。说不定皇上还会直接定他个蓄意谋反的罪名,名正言顺地进行围剿。 所以,进入滨州城之后的这一段路,恰恰是最安全的。 眼下,君璟承已经换上了更加宽大华美的车驾,且不由纪长乐拒绝,邀请她一同乘坐。 纪长乐有点拘束:“六爷,不是说进入滨州就安全了吗,为什么还要一起呀?” “事情没有绝对,万一再遇到危险,咱们两个还在一处,这样卫队便不用牵扯精力,能够专心许多。”君璟承压不住嘴角的笑意,“而且,这架马车够宽敞,座位底下应该足够容纳两个人。” 程锡勇本来想跟沈漠然聊几句,可见那人一脸严肃,便忍住了。 无话可说本就憋得慌,故而听到马车里的对话后,程锡勇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不就是想跟乐安郡主同座嘛,非得找理由干什么?” 冷不防,君璟承冷冽的脸出现在马车的窗牖后:“程锡勇,一共两个贼首,沈漠然的那个顺利解决,你的那个却跑掉了,你不羞得慌?还不知反省?真给本王丢人,这个月别腆着脸去领俸禄。” 程锡勇委屈死了:“六爷,那帮杀手训练有素,绝非一般的匪寇山贼,属下已经尽力了,还挂了彩,您怎么说罚就罚啊……” “下个月的俸禄也不准领。”君璟承丢下一句,重新将身子坐正,顺带拉上了帘子。 “是。”程锡勇只得回应。原来多嘴的代价,是足足两个月的例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