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风嚣番外 草漠连天
这是少年人头一回尝到了愁的滋味,他开始想念遥远的江南,怀念曾经的日子。
但王远在这里,不会回去了。
“方和先生。”王远将铁枪轻轻倚靠在墙边,望向身侧一个老儒生,上前躬身道:“先生想学的枪法,我这次全无保留……只希望先生能够替王远办一件事……”王远的眼里闪着恳切的光,好似深切希望那老儒生能够答应。
那老儒生叹了一口气,以手中银枪作杖支起自己身体。
“江南,江南。”
“我此番回去,便是去筹备龙虎书院的事了。”那老儒生望了一望远方,道:“此日一别之后,你我二人只有可能死后再会,你作为不被人铭记的世上英豪,却不如我这不中用的老朽能苟且偷生……这天爷也煞是不公。”
那老儒好似有了些感慨,道:“一切都太久了……自我老了以后,你也差别不得多少。”
“前朝的事离你我都太远了,还是早些放下的好……”那老儒向王远的言语之中似是劝诫,又好似叹息,转而走到了裴贤身前。
那老儒生的眼里露出了些惊异来,道:“这孩子原来是个读书人,怎么来这样苦的地方。”
旁边有一人听见这老儒说话,当下冷笑道:“老先生说得真是,这人便不该来这处地方,我们随王大哥来,原来是来做些往日想也不敢想的事,决计不是来带着这么个小娘子看风景来的,他可倒好……呵呵,生怕血溅到了他的身上。”
裴贤脸色有些难看,侧过了身去,同时避开了王远的目光。
那老儒生向出声那人稍稍作了一揖,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
话还未说完,炮火刹那间响起,鞑靼的人注意到了长城的这一处残垣断壁,便见得一支队伍向着这里袭来。
王远怔了一怔,随即有了一个释然的笑,向那老儒问道:“方和先生,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回到了原点……有了我的归处,你寻觅到了么?”
老儒神情肃穆起来,望着快速接近的鞑靼骑兵,手中银枪划了一个大弧,霸道地将枪头嵌在了地上,随时准备聚力挑出。
自从复仇后,他挚友的音信也消弭在了浩然宗的山门内,日夜走边疆打发时间的他搜集了许多枪法……许多已是亡者的绝传,只有他这个行者铭记着;院长的银枪见证过无数次无奈的别离,上方遍布的刮痕则是曾经经历战斗的证明。
最终编着成了一本《边岳枪法》,作为龙虎书院的典传。
院长的心一直在变化,最终成了一个独守书院、与世无争的老人。
但便是这样的人,却直至死前才能够回答王远于数年前问下的问题。
我寻觅到了,正如你也寻觅到了。
或许我们都可以歇一歇了,对么?
时光流转,银枪被无心人葬在了城外的野郊之中,锈蚀的铁枪在战场上被断折,被带回的一部分回到了左英手里,余下的则被鞑靼拾走,不见了影踪。
恐怕那诛杀无数鞑靼的铁枪,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一切都归于尘埃,化作关外的漫天风沙,王远带去的人很快便消失在了边关,史书也不会在几个小人物身上稍作停留。
只有风注视着曾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