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风嚣第六十六章 兵戈血刃
城前布满兵士的地上忽地震起十来丈尘土,一时间断肢、碎肉、破铁片四处横飞,又被落下的泥土掩埋住。
原来是借着幻术掩护埋在地底的炸药。
城头四处横竖尸体,城下血肉模糊、裂骨碎甲森森。
这城方才被炮轰出了缺口,便立即有冥教的人上前堵住,即便是用血肉之躯,也誓要不漏进一人。
“左翼!”那金甲将官大喝一声,便有战鼓鸣响,大阵左侧埋伏的火炮向着预备好的缺口轰击,缺口处无论敌友,都死在了炮火的灰烬之中。
“弩手放箭!”笙旗一挥,便听见弓弦绷紧的声音,要向着城中放箭。
蓦地里,一道闪着寒光的匕首,自后方穿透了那金甲将官的身躯,那金甲将官才觉心口一凉,便知遇刺。
刺客穿着自己军中的军服,脸上的神情像是在笑,随后便松开了握住匕首的手,向背后刺进的十数长枪倒去。
金甲将官心口处的强劲血流中断了他的生命,也中断了对冥教占城的进攻,加以前方幻术对于新招甲士的造成的恐惧,霎那间便兵败如山倒,如同潮水退去一般迅捷。
战阵并不是直到人全部死完了才会结束,毕竟人会被恐惧震慑到,也会疼痛,终而扭转大势,被击溃而窜逃。
但将莫大恐惧加诸在朝廷兵官身上,打了胜仗的冥教却没有半分欢欣。
陈殇回头望去,城中密密麻麻的羽箭,随处可见的废墟。
是啊,故人、好友、同袍,或许大家都还活着,但认识的世界里已经少了许多人。
所有人都麻木地看着血肉模糊的城郭缺口,许久才渐渐有哭声飘荡在空中,之后愈演愈烈。
甚么都没有做却家破人亡之百姓的恸哭、冥教教众救治伤员的声响、对死者按照教义诵经的声音与残疾者的哀痛嚎叫响成一片。
已经两个月固守,冥教的这一支也损伤惨重,不久便要重新遁回民间里,重新换一换面孔。
陈殇看向身侧黑袍人,但那老人却只是背对着陈殇,仰头望晦暗的天。
一切的故事都源于活着,人生的道路也自此不断延伸去,路上有多少伤痛离别、喜怒哀乐都是无法避免的。
既然活着,便一定会在延伸的故事里背负上甚么事,好事便如同糖饴,是嘴里含化后便会忘却的;而坏事则是一把锋利的刀,可以轻易划开人的皮肉,留下疤痕。
糖饴不是每天皆有,但疤痕的堆叠却会随着时间变多,或深或浅。
那老人眼中有许多跨越时间的东西,是陈殇能看出来的沉重,也同时迸发出对回忆的怀念,也不乏一点火星。
冥教的人为死者悲伤,却并不因为人的死而停下。
一个执念,想要回家的执念,便在腥风血雨中坚守了十五年,害惨了自己同时,也害死了许多无辜。
……
何必呢?
时间的长河静静地流淌,城中的呜咽也渐渐小声起来,直至于无;城池之外的雾气这才消散,却已然没有了站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