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99第九十三章
她手里的手要被挤松了,澄琉低低地痛哼了一声,死死地拽住了赵靖益,她大声喊:“别松开!”
可是她的声音只是人声鼎沸里的一缕蒸汽,澄琉焦头烂额的时候,又有人来扯他们的手,澄琉这下知道是真有古怪了,生夏拼命抱着她的腰,打算伸手去拉赵靖益,可澄琉的手火辣辣地痛,终于一松,她觉得仿佛什么很重的东西从手里脱了出去。
“小心!”生夏狠推了澄琉一下,澄琉看见一把明晃晃的寒光在自己腰间闪过,她吓了一大跳,可身边根本看不见任何可疑的人。
她们只觉得危险,可连往何处逃也不知道,澄琉看见远处有一座花楼,她想跑进楼里或许会安全些,于是拉着生夏往那边走。
或许她们跑得太有目的性了,澄琉忽然感到一阵劲力往背上推,她被撞了个趔趄,甚至不能自己控制,她在人群里跌跌撞撞地往下坠。
忽然,澄琉感到一双手死命把她网上拖——是一个带着面具的壮汉,她和生夏几乎被扛起来往前跑,澄琉怕是对方的人,于是用力地踢打,还一边拼命张望羽林卫的方向。
“殿下!”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严肃地叫澄琉:“属下是陛下派来保护您的。”
他唤她殿下——不是晋国人。澄琉将信将疑地住手,这人身手很好,三下五除二就把她们带到了安全的地方。澄琉依旧不敢轻信,她狐疑地打量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男人无奈地笑了一下,从身上翻出来一枚腰牌,澄琉接过来,不禁心头一颤——这是齐国禁军的腰牌,且这人官职不低。
“陛下十分担心殿下安危,”男人一直警惕地左右观察:“腰牌您留着,您有事,把腰牌交给任何一个齐国人,他们都会帮您。”
澄琉埋头摩挲沉甸甸的腰牌,齐国人能在外居住经商的,都无一例外地与官府有很大关系,他们能帮她是真的。
她手里紧紧攥着腰牌,抬头对男人说:“多谢将军了。”
“殿下言重。”男人应该从前与高嵘有些渊源,他看澄琉的眼神非常慈爱,他问:“殿下——大家都非常思念您,您不若随属下回去吧。”
“我……”澄琉一时语塞了,她多留在晋国无益,可她觉得如此就回去也太随意了,况且她不知道这是谁的意思,无论如何得问元昊一声。
“属下就不瞒殿下了,我们与魏国已经结盟,很快就会攻打晋国,您在这里很危险,陛下说了,您回来后依然是公主,没人会看轻您的。”
“我……”
“大胆!离娘娘远些!”谢遥带着人找到了他们。
男人不怎么友善地眯眯眼,澄琉连忙把他推到身后:“他不是坏人。”
“这里不安全,请娘娘随微臣回宫。”谢遥死死地盯着澄琉身后的人,朝澄琉伸出手。
“殿下……”男人低低地出声。
“你走吧,”澄琉把腰牌攥在手里,然后微微往后偏头:“你问他,会不会一直保护我。”
澄琉感觉到身后的人慢慢没入了人群里,她心虚地看了谢遥一眼,然后任他们为她披上薄斗篷,翻飞的裙边一卷,夜色与灯火都被挡在外面了。
赵靖益从小被保护得很好,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还是冲着他来,他蜷着身子在床上几乎哭断了肠,澄琉忍着笑劝了好久也不见消停。
“陛下好点没?”蔻婕妤或许听了点风声,连忙过来了。
澄琉看着她,一脸讥笑,后者会意,也低低笑了两声,她走过来揉了揉赵靖益的头:“没事了,你知道谢大将军最英武了,收拾几个反贼跟玩儿似的。”
赵靖益没理她,蔻婕妤看着他,笑意慢慢地褪了下来,她看向澄琉,压低声音:“有点事情,我们出去说吧。”
澄琉看了赵靖益一眼,蔻婕妤说:“他没事。”
二人走到屋外,暗处看不见的小虫子正在叫嚣,此起彼伏地连成了一片,四面楚歌。
“怎么了?”澄琉很少看到蔻婕妤这样严肃。
“这事跟你没关系吧?”
“怎么可能!”澄琉半笑半怒。
“别多心,我随口说一句。”蔻婕妤脸上不怎么好看:“这事闹得太大了,连我都知道了,太后肯定会找你们麻烦的。”
想到太后的训斥,澄琉十分不舒服地皱起眉头,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太后要骂自己就忍着吧,反正她也不会再怎么样了。
“还有一件事,这才是我最担心的,”蔻婕妤的神色很凝重:“你知道立秋的审判吗?”
澄琉点点头。
“我怕……”
“不可能轮到我们!”澄琉斩钉截铁:“他们又不是疯了。”
“我从前也一直这么想,”蔻婕妤用一种同情和无奈的眼光看澄琉:“直到我看到申太师的独生女儿被绑在上面烧死,还有太后的表侄女,还有很多人。那真是一群信神的疯子,他们不会管你是谁。”
“怎么会这样?”澄琉难以置信地笑了出来:“这……这……他们难道不知道换个人或者从中周旋一下吗?”
蔻婕妤摇摇头:“这邪教在晋国根基之深你无法想象,他们才是晋国的主宰者。还有,你不要耍这些小聪明,他们会当场宣布被审判的人,你根本来不及反应。”
澄琉心中一股维护皇权的火腾跃起来,她冷哼一声:“我看谁敢动我。”
“你不怕最好,”蔻婕妤笑笑:“我这些天根本睡不着。”
“别担心,我们都会没事的。”澄琉埋下头笑:“也不知道太后什么时候来骂我,我才要睡不着了。”
她们没有聊太久,又回去哄赵靖益了,其实这时候谢遥来自然是最好的,不过外面的事样样都得他出面处理,况且是他带赵靖益出宫的,澄琉一时还在担心该怎么帮他说情。
澄琉与蔻婕妤在赵靖益寝殿里聊了一夜,赵靖益默默地听着,后来终于睡着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澄琉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宫补觉,却见一个宫女急急忙忙地跑来,说太后找她。
终于来了,澄琉回头对蔻婕妤笑了笑,然后就跟着走了。
太后的宫里依旧燃着浓浓的香,澄琉被熏得头昏脑涨,她见皇后还有几个大臣也在里面,顿时有些紧张。
她战战兢兢地行过礼,却见大家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澄琉暗暗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大着胆子请罪:“臣妾知罪,臣妾不该带着陛下胡来。”
太后挑了挑眉毛,往别处歪歪头,然后十分为难地说:“今日找你不是为这件事。”
皇后把头低下去了,澄琉有些害怕,她怯怯地看着太后,后者从手边拿起一封信:“你……唉,贤妃,你是个好孩子,哀家以为我们相处得很愉快,可……你知道吗?半个月前齐国攻打晋国,已经近逼长江了。”
“这……”澄琉说不上来是喜是悲:“一定有什么误会吧?”
“哀家也这样想。”
“贤妃妹妹,你能否写封信解释解释?毕竟如此潦草开战只会白白坏了大家的和气。”皇后满脸担忧地开口。
“自然。”澄琉低低地出声。
“娘娘,请吧。”旁边的一位大臣起身,引澄琉去书房,她不认识这个人,自来晋国后就一直待在后宫,她根本不知道前朝是怎么回事,听到最多的也不过时沈国师的事。
尽管太后皇后话说得委婉,但澄琉还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尤其是这个大臣,直勾勾地盯着澄琉的笔尖,一度欲言又止。
澄琉自顾自地把信写完了,大臣立马抢过来仔细检查,澄琉不喜欢他们的警惕,于是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等他们的动静——然而这样不合时宜的规矩在众人眼里是讽刺的。
另一位大臣凑过来,面色凝重地读着信,两人对了个眼神,然而非常默契地做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澄琉最讨厌别人这样,有什么不能说出来?她开口问:“有什么不妥吗?”
皇后应该还是想帮澄琉的,于是她起身拉住澄琉:“妹妹才听到消息,吓坏了吧?这样写也太仓促了,咱们再好好看看。”她冲太后福身:“臣妾与妹妹先出去,以免打扰了二位大人议事。”
她捏了捏澄琉的手,澄琉会意,连忙跟她出去,她立马换了副面孔,沉着脸问:“你嫁给陛下就是晋国人了,糊涂东西!你真不管晋国了?”
“我没有……”澄琉委屈地看着皇后,昨夜一夜没睡,大清早就要她写信,她现在还一头雾水呢。
皇后叹了口气:“唉,本宫就当你真不会写家书,你一会赶紧重新写一封,就说你方才写的时候没想清楚。”
“我写得不好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写。”澄琉为难极了,她从来就不会做文章。
“你……”皇后看她是真不会,于是捏捏眉心:“你就想办法提及骨肉亲情,说你与陛下情投意合,希望他们不要破坏你们感情,不要坏了你的终身幸福。”
“好。”澄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皇后看着她的样子,终究叹了口气:“澄琉,听姐姐一句真心话,晋国好才有你的好,不管从前如何,你在这里过得也很开心对不对?千万不要犯糊涂。”
“我知道。”澄琉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难受。
“还有,”皇后四周张望了一下,凑到澄琉耳边:“这两天做事说话小心一点,就要到立秋了。还有,那几位大人说什么,你一定顺着他们,我怕齐国真的跟我们闹僵了,他们会对你不利。”
“二位娘娘,”太后身边的一个女官走来:“太后娘娘请二位进去。”
“好。”皇后巴结地对女官笑笑,然后往内殿走。
“我就说魔草不能禁不能禁!”刚走到门外就听见一个大臣暴怒的声音:“你们非要一意孤行,此事不光牵涉齐国利益,最不痛快的是魏国!眼下咱们的的使者还没见上那魏国皇帝一面,明摆着是不想管!”
“你说得轻巧,”另一人冷哼一声:“魔草此物短我大晋男儿志气,不禁还了得?再过几年还不一定成什么样子!”
“谢太尉一心盼着打仗,自然忙不迭想着把齐国魏国得罪个遍。”
“你!”
还不等太后心烦意乱地打断,两位争执不休的大臣就看见皇后和澄琉站在门外,于是都讪讪地住口。
“太后,”澄琉跪下开口:“先姊与魏帝感情甚笃,想来他这些天都正伤心,所以不愿见客,不若臣妾再修书一封,想来他会念及姐姐的情意。”
“也好。”太后烦躁地揉揉额角。
两位大人明显还没有吵够,于是继续大眼瞪小眼,太后看着心烦,于是挥手示意皇后与澄琉:“你们还是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