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七十七章(2/2)

作者:牙套雪姨

素手窃国81第七十七章

“我帮你,”澄琉撸起袖子坐直了身子,看到元昊迟疑了一瞬,她笑道:“你不信我?”

“信,怎么不信,”元昊冲和素打了个手势让他拿药去,然后继续跟澄琉开玩笑:“你捏肿了我都不吭一声。”

“衣服脱了。”澄琉看着和素摆弄那些瓶瓶罐罐,然后抄着手命令元昊。

元昊笑了一下,就把上衣脱掉了,然后顺势趴到榻上,澄琉看到他身上确实没什么大的伤口,只是肩上和腰上有几处淤青,手臂上应该是有道口子,跟她从前见过的伤比,这个简直就只是孩子家小打小闹。

澄琉一边把药油在掌心捂热,然后不经意瞟了一眼元昊光洁的手臂,不自觉道:“你的手臂好平,我以为你很结实呢。”说着,她的手也覆了上去,元昊的身体比她的手要凉一些,这么摸着感觉像是块什么名贵的玉石,看不出它到底是个什么,只是知道它值钱罢了。

“嗯?”元昊抬起一点头,来看自己的身体,然后说:“不都这样的吗?”

“唬谁呢,”澄琉道:“当我没见过世面?”

“唉哟,你还见过别的男子?”元昊转过一半身子去看她。

澄琉在他背上拍了一把:“再乱动就打你了,”她得把话题往上面引,于是她说:“小时候哥哥们练武不都是赤膊嘛。”她嫌弃地看了一眼元昊:“看你功夫不错,怎么肉松松的,像女子一样。”

“你喜欢那样的吗?”这次他没动,只是偏了偏头,他应该是在想什么,但澄琉没发觉。

“我瞧习惯了而已。”这样的话一个女子怎么说的出口!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元昊懒懒地问:“那天晚上没打扰你吧?”

“哪天?”澄琉装懵。

“你说哪天?”元昊把脸枕在手臂上,这样可以看到她。

“走得那么早,没声没息的,我还以为是个梦呢。”

“怎么?你常梦到我?”元昊嗤笑一声。

“嗯!老做噩梦!”澄琉心想,不要脸。

“哦——我知道了,刚开始是噩梦,然后又梦到了我,于是噩梦就成了个美梦。”元昊狡辩。

“你才是我的噩梦。”澄琉在他腰上捏了一下。

她上药上得差不多了,元昊不管她还在忙活,伸了伸手,让她倒下来,跟他躺在一起,澄琉只欲盖弥彰地低声骂了句:“仔细药给洒了。”

元昊看着她,带着他惯有的笑容:“那天你我就是这样,你睡起觉来好不老实,我起来的时候被子全被踢开了,鬓角的头发全都乱乱地黏在腮边。不过你睡相不错,我一直那么看着你,差点儿就耽误了早朝,那时候好想亲你一口,但又怕把你给吵醒了。”

澄琉把眼睛闭上了: “那你今日补上吧。”

可元昊没有弥补他那日的遗憾,他只感慨般地笑了一声:“今日好殷勤。”

这是澄琉预料到了的说法,她垂下眼帘,仿佛扭捏了一下,然后又直视元昊:“昨晚宫变,你头一个就来找我的?”她原不知道怎样做出那样娇羞温柔的情状,于是便拼命回想当年澄珪提起元昊时的模样,然后依葫芦画瓢地演出来,千万要装得像那么回事,她期待。

“阖宫上下,叛军最在乎的,我最在乎的,可不就是你了吗。”看着澄琉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元昊知道她已经没招可使了,他觉得继续玩下去也没意思,还是顺了她的意吧,他于是淡淡地说:“你知道吗?卫刺王来魏国了。”

澄琉抬起头来看他,发现他眼神有一种戏谑的甚至有些嘲讽的笑意,仿佛什么都看穿了,而且也不避讳把自己的底透露给她,原来他一早就看出来了!澄琉这才感觉到自己与他差得不止一点两点,可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点点头:“嗯,姐姐告诉我了。”

元昊翻了个身,让澄琉枕着自己的手臂,说:“还有裴季裴将军,过些天会在'芙蓉泣露'设宴。”

澄琉以为他算是同意自己同齐国人见面了,于是把手搭到他的胸膛上,问:“我那天是不是该打扮漂亮点?”

“澄琉,我不希望你去。”元昊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

“为什么!”澄琉的脸再也扯不出笑容,她呕心沥血编织的一个精致的阴谋才刚开始就被他一句话割破了,她心里轰隆地一下,仿佛有什么庞大的建筑倒塌了,碎成捡拾不起来的渣滓。她失败了,他磨磨蹭蹭跟她调情这么久,就是要看她的笑话!

元昊继续看着她,说了那句从前的玩笑话:“都是齐国的人,我怕你被拐走了。”可他今日没有用那样玩笑的语气,笑话也早就不好笑了。

澄琉很不喜欢这样的时候,他明知道她想要什么,可非要逼她自己说出来,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澄琉鼓起勇气恳求:“求求你了,我真的很想见三哥一面。”

元昊不再说话了,他的沉默意味着他在用一种委婉而又坚决的方式拒绝她,态度鲜明,又尽量不让她丢脸。

澄琉没有心情再演你侬我侬的戏码了,羞耻又下贱,而且还是毫无回报的羞耻下贱,像生夏口中被地头蛇白嫖的妓!女一样。然而事实上,这就是为什么公主做不了戏子伶人,她们不想演的时候就不演了,也不管以后推不掉的剧本该怎么办,当然,她们或许也只是潜意识里对看戏的那个人对自己的宠爱抱有太多的期待。

她冷着脸坐起来,心里一边是对元昊的憎恶,一边是不知道计划如何继续的慌乱,她果然过不了这关,果然。

背着身子,她听到元昊叹了口气:“澄琉,其他事情我哪一件没有顺你的意,你别跟我置气好不好。”

“我求过你几件事?其他的都可以没有,但我想见三哥,”澄琉心想,再努力一下,他再不同意就永远不喜欢他了,她说:“我就躲在远处看看都可以,或者我可以假装同齐国决裂,我,我还可以假装跟你很亲密,你派人监视我们都可以!”

“为什么跟我亲密要假装?”元昊问,澄琉背着身子,所以看不见他的表情,她不知道她误解了他的意思,她只当这是小时候大人最喜欢唬小孩子的技巧:抓着孩子们话里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不放,小小地纠缠一会儿,小孩子就早把你的差错忘得一干二净了,有个别聪明狡猾的或许会发现自己被糊弄了,然而这时候大人就凶相毕露了,孩子通常要在大人开始耍赖的时候才真真切切地知道他们玩不过他们——那是她对人心险恶最早的体验。

“为什么?”见她没有回应,元昊又加重语气问了一遍,澄琉从来就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从一开始,她对他就有无可挽回的误解。尤其是现在,她好不喜欢这样被戏弄的感觉,这比被长辈玩笑要可耻多了,于是澄琉死去的暴脾气和无理取闹又复活了,她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别再玩我了,心里能放点正事吗!”她早就忘了是她先使手段的,不知什么时候,她把顺风顺水的好运气当做了理所应当。

“哦,”元昊从嗓子里哼出一声让人辨不清情感的笑,他说:“你想听正事,那就跟你聊聊正事,”他动了动,澄琉以为他要坐起来,结果他只靠在胡床边上,又随性,又有点一本正经,有种不搭调的感觉,他说:“以后离皇后远点,不要接她的东西,你也别送东西给她,最好碰都别碰她。”

澄琉把羞恼先埋起来,然后换上一副冷漠的面孔,她觉得这是谈正事的时候该有的表情,一方面她余怒未消,另一方面,她想告诉他自己是多么张弛有度,像画像里历代朝中翻云覆雨的权臣一样庄严肃穆,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样故作老成的举动在真正把权力当做家常便饭的人看来是十分幼稚的。

她僵持着自己冷峻的面容,示意他解释一下自己的说法,元昊于是继续道:“她说她怀孕了。”

“哦。”原来是怕她伤到了他的骨肉,澄琉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这时候好小气,她眼下对他抱有最恶毒的幻想。

元昊看她还在气头上,应该根本没去细想,甚至还很可能带着误会,于是耐着性子把话讲清楚:“我探了探她的脉搏,她根本没有身孕,我担心她又要害人。”

澄琉到底还是太年少,她没能埋住她自己的火气,她把身子往后一靠,幽幽地问了句:“那我问你,如果她陷害我,你帮她还是帮我?”

元昊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不假思索道:“她要是再敢动你我就杀了她。”

“不是说不亲手杀她吗?”澄琉心里莫名舒坦了些,这时候她没那么谨慎地怀疑他是否像骗其他女子那样骗她了。

“你的事情,一切应都另当别论。”

澄琉嘁了一声,算是给他们没有被激化的冲突签了停战协议,因为她忽然想到了另一个给她的计划续命的办法。

其实他急什么?她原本就是打算给他一个杀高澄珪的机会,不过他没有拒绝的余地,这机会是她拼了命都要硬塞给他的。

元昊看澄琉没那么气了,于是坐起身来,从后环抱住她,说:“还有没有什么正事想聊的?嗯?我一并告诉你啊。”

澄琉没搭理他,元昊于是好脾气地继续哄:“对了,之前不是闹着问宫变的事吗?其实这事我一早就知道,所以故意支郑英去边境,一来是想探探那边的虚实,二来顺道去河北等地借兵,我那时候还在想,如果这次齐国狐狸尾巴没藏住,魏国与齐国直接开战的话就不必费那么多周折了,你就不用嫁给旁人,我也可以一直跟你在一起,然后你可以亲眼看着我替你报仇。”

你就胡诌吧,澄琉想,她自己也知道即便元昊愿意,她也不可能嫁给元昊,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她吸引他的魅力就在于她不为所动的理智,得到了,她就不是他喜欢的澄琉了。

澄琉于是缓缓地转了点头过去看他:“那现在呢?梁真可要抢你的功劳了。”

元昊不屑地笑了一下:“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光明磊落的大丈夫,结果做出这样狡猾的事来——不过要比狡猾,谁比得过那个许登。”

澄琉彻底把身子转过去,面对着他:“他给你出什么主意了?”

“他跟我想得一样,不重罚罪臣,不重赏功臣,只把这当小事一桩,然后再在民间放点谣言。”

澄琉嘲讽地勾勾嘴角:“简简单单一件事情,被搞成什么样子了,眼下的局面跟最初的设想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最初想的,也不过就是要给对方找不痛快嘛。”

“你们俩真没意思。”在她看来,他们就能不能好好地干一仗吗,这样暧昧不明地是要做什么。

然而他和她也在暧昧不明地打着一场胜负不分的嘴仗,战事正酣,忽然就听见和素在门外通报说:“陛下,尚衣局陈尚宫求见。”

“传。”

陈尚宫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他抱了厚厚的两个册子,诚惶诚恐地跪在元昊和澄琉跟前,行过礼后就呈上两册稿子,说是澄琉笄礼用的礼服和大婚的婚服,请他们过目。

及笄要用的礼服其实早就制好了,这时候不过是同婚服的稿子一道送来给她瞧一眼走个过场,这身婚服她倒是头一次见,澄琉刚一翻开册子,眼睛就被那颜色刺伤了,她眼睛一横,啪地一声把册子扔到地上:“为什么不是正红色?”

“这,这,这……”陈尚宫尴尬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不知所措地看了元昊一眼,等待他的指示,然而元昊没有回应他的焦灼,只是淡淡地望着地上的册子。

澄琉还寒着个脸等他回话呢,她食指敲了敲胡床红木的边儿,发出令人发怵的声音:“我问你话呢。”

眼看着元昊是指望不上了,陈尚宫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回殿下的话,正红色是只有皇后才能用的颜色……”

“哦?”澄琉当然知道,不过她眼下心情不好,只等着有谁送上来让她找茬儿,况且她还等着元昊表现呢,于是澄琉面色不善地往扶手上一靠,看着别处不说话了。

“公主既然喜欢正红色,你们照做就是了。”元昊伸了伸手,让陈尚宫把册子再递给他看一眼,元昊拿过册子,瞧了一下,又递到澄琉面前,问:“你瞧瞧除了颜色还有没有什么要改动的?”

澄琉斜了斜眼睛看着册子,没说话,元昊问:“纹样呢?图案呢?有没有不喜欢的?”

“就那样儿吧。”她没心情去管一身衣服上锈的是百蝶还是凤穿牡丹,她要嫁的人又不在这里,穿给谁看?

“这儿的玛瑙换成翡翠怎么样?”元昊指着霞帔上的装饰,仔细地思索着。

“哪儿?”澄琉向他那里探了探身子,然后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嗯,还行。”女人也就这点好,或者说这点不好,她们一旦闹脾气了,只要破费一番总是能哄好的,哪怕像澄琉这样的。

“听到了吗?就这么改。”元昊把册子递回去。

陈尚宫忙不迭应下,然后就带着一身冷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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